警笛声停了。
车门打开，六名修真局成员列队走下，灰袍上的雷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光。他们没有靠近江临渊三人，而是在废墟边缘拉开封锁线，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陈慕白迎上去，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对方点头，但没有交还通讯权限。
“上面有令，现场信息暂不外传。”带队的队长声音平板，“你们留在原地，等进一步指示。”
江临渊没动。他感觉到背包里的晶体又开始发烫，布料贴着手臂，像一块烧红的铁片。他把背包换到胸前，手指悄悄压住拉链口，防止它自己滑开。
上官玥站在他侧后方，右手搭在剑柄上。雷陨剑还没收进鞘里，剑身微微震颤，发出极低的嗡鸣。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有些失焦，像是听见了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不对劲。”她低声说。
陈慕白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缓慢的、有节奏的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呼吸。
几块碎石从塌陷的岩缝中弹起，又落下。
修真局的人立刻警觉，两人守住外围，其余人抽出符刀戒备。但他们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盯着裂缝，等待命令。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裂缝深处爬了出来。
是校长罗天成。
他半边身子被泥土和干涸的血迹覆盖，西装外套只剩一只袖子，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残破的玉印，边缘参差不齐，像是硬生生掰断的。
他咳了一声，嘴角立刻涌出黑血，滴在脚下的石头上，迅速渗进去，不留痕迹。
“你们……不该碰那东西。”他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江临渊往前走了一步：“您知道这是什么？”
罗天成没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三人，落在江临渊背后的昆仑墟碎片上。那碎片还插在地里，表面裂痕比之前更深，隐约有青光从缝隙中透出。
“潘多拉魔盒……”他苦笑了一下，“我守了二十年，就为了不让它被人挖出来。结果还是打开了。”
陈慕白皱眉：“地脉锁龙阵是你布的？”
“我是守阵人。”罗天成又咳了一口血，这次连站都站不稳，单膝跪地，“可现在阵破了。你们感觉不到吗？下面的东西……醒了。”
江临渊低头看脚下的土地。震动还在继续，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心跳。
他忽然想起系统提示——实验楼地下那处签到点的能量波动。当时只以为是阵纹被触动，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回应。
“你是说，有人利用阵法缺口，在引动地底的东西？”他问。
罗天成抬头看他，眼神复杂：“不是有人。是它自己找到了出口。封印松动，灵脉错位，那些本该永远埋在下面的东西，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话音刚落，上官玥的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她猛地拔出三寸，剑刃上闪过一道赤红光芒。与此同时，她整个人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脑袋。
“它认得我。”她咬牙说，“这感觉……和小时候在密室里一样。”
陈慕白脸色变了：“你父母留下的剑，怎么会感应到地底的东西？”
“因为它本来就不属于人间。”罗天成艰难地撑起身体，“炼器世家祖上传下来的说法，第一代家主是从‘深渊’里带回火种的。他们以为那是天火，其实是……活物的残骸。”
江临渊看向自己的背包。晶体的热度已经穿透布料，烫得他不得不换手。
“所以玄阴子也是冲这个来的？”
“他不是来抢的。”罗天成摇头，“他是来接应的。他根本不是修士，是某种东西的容器。你们打碎他的躯壳时，反而帮他解开了束缚。”
远处，修真局的队长正在用加密频道汇报情况。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江临渊还是听到了几个词：“镇龙印损毁”“地脉异常”“建议启动应急预案”。
陈慕白走回来，脸色凝重：“他们要上报总局，申请调动‘封龙门’部队。”
“来不及了。”罗天成突然提高声音，“你们必须现在就做决定。要么彻底封闭裂缝，要么……把它放出来。”
“放出来？”上官玥皱眉。
“只有让它完全现身，才能确认它的形态和弱点。”罗天成喘着气，“否则每一次小规模泄露，都会让城市多一分沦陷的风险。”
江临渊沉默了几秒，然后打开系统界面。签到倒计时还在跳：4小时18分32秒。
“我能回学校。”他说，“实验楼地下有括苍山洞天的投影，那里是养魂地的核心。如果地脉异动是从那里开始的，我就得回去切断源头。”
“你不能去。”陈慕白立刻说，“校方系统已经被冻结，你现在进去就是非法入侵。而且你现在的状态，连自保都难。”
“没人拦得住我。”江临渊合上界面，“系统给了我通道权限。只要我还是学生，它就能带我进去。”
上官玥往前一步：“我也去。”
“你该休息。”陈慕白看着她。
“我不累。”她说，“而且那把剑不会无缘无故报警。它想让我去。”
罗天成忽然伸手，抓住江临渊的手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听着。”他盯着江临渊的眼睛，“如果你真的下去，别相信任何声音。不管是熟悉的人，还是你记忆里的画面。地底的东西会模仿，会诱惑，会让你觉得它是来帮你的。但只要你跟着它走一步，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临渊点头：“我明白。”
“还有……”罗天成松开手，把半块镇龙印塞进他手里，“带上这个。它能暂时压制魔气侵蚀。但记住，它只能用一次。”
陈慕白接过印信，检查了一下灵力残留，然后递给江临渊：“我会想办法拖住先遣队的审查流程。给你们十二个小时。”
“够了。”江临渊把印信放进背包夹层，紧挨着晶体。
就在他拉上拉链的瞬间，背包猛地一震。
他拉开看了一眼。
晶体表面的裂痕变宽了，里面不再是心跳般的搏动，而是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一缕黑色雾气正从缝隙中缓缓溢出，碰到布料的瞬间，布料立刻焦化脱落。
他迅速合上包，却发现拉链卡住了半截。
雾气顺着缝隙飘出来，在空中扭曲了一下，像是一只伸出来的手。
上官玥的剑再次鸣响，比刚才更急促。
她拔剑出鞘一半，剑锋直指那缕黑雾。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符文，自动排列成一道封印阵型。
黑雾停滞了一瞬，然后缓缓缩回晶体内部。
江临渊重新拉好拉链，但手心已经被烫出水泡。
他抬头看向天空。
三道虚影还在那里，静静悬浮。第四道模糊的身影也未消失，依旧站在云层之上，手指抵唇。
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
就像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陈慕白看了看表：“他们很快就会派更多人来。”
“那就让他们来。”江临渊说，“我们不在这里久留。”
“你们打算怎么下去？”上官玥问。
“从裂缝。”江临渊走向塌陷处，“既然它想上来，我们就提前下去。”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怕吗？”
上官玥握紧剑柄，掌心与剑鞘接触的地方，有一道旧伤正在渗血。那是上次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身边，站定。
陈慕白看着两人走向裂缝，没有再劝。
他知道劝不住。
地面又震了一下，比之前更重。裂缝边缘的石头开始崩落，掉进漆黑的深处，许久没有回声。
江临渊踩上第一块凸起的岩壁，手指扣住石缝。
上官玥紧跟其后。
风从地下吹上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锈，又像是腐烂的纸张。
他们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最后一丝光线照在江临渊的背包上，拉链口那缕黑雾又冒了出来，在空中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