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接着月下番外1,酸甜可口,假期快乐啊大家。时间线的话,你们可以暂时带入为许栀穿越到秦朝但未改变历史,又回到了现代的时间线~~~目前写了的番外古代部分都和历史上保持一致)
我回了家。
但不是西安,而是张良的家。
他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这样吗?
我没有立即反驳他,也没有赞同。
我想他是真的,但我并不怀念他。
但是这样的我,好像也体会到了和他一样的感情。
我不想去深究河图洛书的机缘,不想刨根问底的问他是怎么跨过时间长河出现在我面前。
我只知道,我和他两个人啊,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和国。
两个互为仇敌的人,会不可控制地思念对方吗?
他和我说了很多,比如张氏祠堂还是在原来的范围,不过已经焕然一新。中秋节大多数人都会回来祭拜祖先。他们勤勤恳恳重修老宅,还捐了钱给村里修展馆。
我看到前面一排汽车尾灯,我就知道应该快到镇上了。
“快点放我下来了。”我拍了拍他肩膀。
张良侧过脸来,月光沐浴了他优越的五官,“大半夜你在那公园里坐着,我很不放心。……难道你连到我家中一坐,喝口茶也不愿意吗?”
“……倒也不用这样一直背着我吧,都快到你家了,这让你爹看见,真是不好。”
“怎会不好?”
……
他沉默一会儿,“方才你说你很想我。阿栀,我亦甚是想你。”
我一愣,“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样的话可以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哼了一声,“可你这话和雍正皇帝给年羹尧的御批像极了,后面年羹尧死了。”
“我不想和皇帝说一样的话。”
“你连清朝都知道?”
张良朝我一笑,他离我很近,眉梢之间都是前所未有的舒展。“为了找你,我略读了一点你这里的书册。”
后来我才知道,他哪里是略读了一点,该说废寝忘食,也要说他脑子够用,在他们重逢之前,他说他只是在两个月期间翻遍了史书。
难怪陈队和我说张良有很多资料,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电脑能像是张良这样博闻强记。
张良续言,“清人小说中写金玉良缘、绮楼重梦,那么许栀,我们现在这样,还算不算再续前缘?”
听着他的话。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很记仇的人,别过头去,“你是聊斋看太多了,旧梦重续,那我会怀疑你是鬼还是妖怪?把我三魂七魄都给吞了。”
他全然不气恼,反而更添笑意,“我不会的。”
快十里路,他硬是没放我下来。
到底是曾经养生修仙的人,又回到年轻时候,身体素质还比之前好。
……
咔嚓咔嚓,砰砰的。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任由斑驳的月影在他脸上晃。
不一会儿,这条不可能的路一会儿就走到了。
我脚刚沾地,张平迎面就赶来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你小子怎么搞的,怎么把别人小姑娘弄哭了?”
我一顿。
张良上前和他父亲说了些话。
人在书册上和现实不同,经历也会铸成一个人。就好像这天上的月亮一定会在一年的某一个时刻不被太阳遮挡,露出它原本的形状。
好比我从来不知道,那个深沉晦暗的韩国丞相张平,实则人格底色是这样的和蔼可亲。
事实证明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张家很多人都从事教育文化行业,我和他们有着很多的共同话题,可以从先秦谈到民国,再从亚洲聊到北美。
就这么半个小时,他们甚至觉得与我有种忘年交的感觉。
一个梳着蓬蓬头的婶婶,推了推她红色的眼镜框,亲切地握上了我的手,笑着说,“知书达理,人也漂亮,我们阿良能交到小栀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好福气啊。”
我想了很多预设的答案,绝没想过,他们会用知书达理这个词来形容我。
女朋友?
“我并不……”
“婶婶说得是。”
婶婶点点头,满是笑意,“太晚了,我去休息了。这小院子就留给你们年轻人赏月吧。”
张良回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他的眼睛泛着微漾的光,像是月色落在了茶汤。
我没再反驳什么,兀自咬了一口手中的月饼,红豆沙馅的,甜得有些发腻,黏在嗓子里。
我见他也吃了一口,“有没有觉得我做的会更好吃一些?”
那拿月饼的手,肉眼可见一滞。
他看着我,虽是笑着的,但他的目光是那样深邃,让我快要沉到岁月里。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免表情一僵,条件反射般正襟危坐……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很是伤怀的说了一句,“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
我被他那神情给逗笑了,往藤椅一靠,摆摆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明天去菜市场买些食材就是了。”
黄灿灿的月饼放在瓷盘中,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圆。
随后我把手机递给他,“你想吃什么,打在备忘录吧。”我想起他们汉代人吃的东西挺奇葩,“不准写那种根本找不到的动物,这里可是现代社会,别让我干犯法的事。”
他逮住我手机的另一边,没能让我收回去。
“阿栀原来也怕犯法。”
“?我犯什么法了。”
他也像我那样往藤椅上靠去,望着黧黑天空上的月亮说,忽然说了句,“我有件事怎么也忘不了。”
我和他也算往死里整过对方。
尤其是最后那段时间,我真的想过派杀手把他弄死。
“什么事?”我语气淡淡。
“新郑初见,我不肯入秦,你将我一捆,然后……”
“咳。”
然后拉着他游街。
我记起来了,当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觉得臊得慌,腾地立起来,“……你家人还在这儿,有的事再说下去就,就过分了。”
他笑了笑,垂首在屏幕上写得还挺认真。
他忽然抬头,很是认真,“阿栀。当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但我现在懂了,全都明白了……”
他趁着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握住了我的手。
“阿栀,”
正在他要说什么的时候。
我咳了两声。
他神色一凝,简直和风声鹤唳没区别。
“不要紧。我好得很。刚刚我在溪边坐了一会儿,有点感冒,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阿栀,你等我一下。”
大半夜,张良去买感冒药。
他拿着现金出门,居然还不用导航。
我说这真的只是感冒。
他非说这是风寒。
我说这和古代的风寒不一样,我和他一起去。
他说我人生地不熟。
事实证明,对于他这个汉代人来说,他才是人生地不熟。
“国庆节,很少有小药店开门,大医院至少也在镇上。你打个车去吧。”
我这下是知道他回来的这两个月大概是没怎么出过门的。
因为第二天拂晓他才回来,然后拎回来一堆中药。
面对这种情况,远房叔伯婶母一致认为这是孩子在国外生活或者山里待久了的缘故。
土生土长的张氏村人一致认为从外面回来的张氏子弟需要去祠堂祭拜。
仪式简单,没有古代那些繁文缛节。
只需要给先祖上三柱清香。
他们说这叫认祖归宗。
我不清楚其他地方姓张的先祖的始源,但城父这里,祠堂之中一定有张良的名字。
自己给自己上香……
这也太荒诞了。
张良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随后将清香举过头顶,往蒲团上一跪,又虔诚叩首。
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他面前的那只香炉轻轻的卷起来了点儿香灰,像一只蝴蝶,飘落到我的面前。
不知何时婶婶到了祠堂外,她喊张良小张。
供奉的灯忽然被风吹得一明一灭。
我深吸一口气,大概自己拜自己没问题,但祠堂这样庄重的地方,恍然有神明,不容他人亵渎。
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张良于白云山归隐,大道修成,登仙而去号曰“凌虚真人”并不是传闻。
这会儿,婶婶和我说了很多话,绕来绕去,我没有怎么听懂,最后她从时尚的皮包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我愣在那里半晌。
一样旧物。
“小栀,这是老张拜托我来的,老张说这是他们张家祖传的玉环,该交给你手里啦。”
温凉的玉石放在我的手里,我还没缓过来。
张良从祠堂出来。
我把玉环拿出来放回他手里,和他说,“你家里人对我太好,让我……一时之间不太不适应。”
张氏族人之前巴不得把我弄死才罢休,刺杀暗杀,怎么高效怎么来。
怎么可能不心有余悸呢?
“他们本来就该对你很好。”
我迟疑了一会儿。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不等我再说,拉着我进入了张氏祠堂。
他凝望着层层叠叠的牌位,轻缓有力地开口。
“先天猛吏神,威镇九天霆。惟愿三清垂鉴,日月为证,山河作盟。”
三清……我虽然对这个不了解,但因为张良的缘故,也曾看过不少文献。
有一篇写:道教誓词一旦许下,若有违背,神魂俱散,永受毒刑。
“张良!”
我试图打断他。
张良笑笑,哑着嗓子,“丹心恳至,重誓在昨,亦在生生世世。”
那双夺我神魂的眼睛,在笑起来的时候,仍让我头晕目眩。
他把我搂进怀里,摸摸我的头发,唤我的名字。
我终于卸下全部的防备,像是第一次扑进他怀里那样,攥紧他腰侧的衣服,埋在他身前,述说多年来的委屈与不甘。
他俯身,吻去我的眼泪,“阿栀还是这么爱哭。”
我打赌之前见面绝对没几个人看过我掉眼泪。我一直以为当年是我演出来的专断,实则那是我骨子的傲气。
“我哪有喜欢哭?”
“好,没有。”他笑了笑,大概也习惯我的反驳。
“我这不是哭,我是高兴。”
“好。是高兴。”他笑着。
“你才喜欢哭。”
“是。我喜欢哭。”他煞有其事的看着我,我总感觉他带点深意的目光有些不正常。
不过张良情绪一直稳定,从前就这样,我怎么用言语刺激他,他也没红过脸。
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如此。
“我总觉得你很像《功夫熊猫》里的那只乌龟。”
他居然正正经经的说,“龟多长寿,类我也好。”
“……你真这么想?”
他哪里看过《功夫熊猫》,“自然。”
又是这种气定神闲的语气,“好吧。”我笑了笑,于是拿出龟大师的图片给他看。
“哈哈哈哈,”
张良只是愣了会儿,抬手捏了我的脸颊,往我面前一凑,“……阿栀再仔细看看,良私以为,我还不至于老态龙钟如此。”
“你有时候说话就和他一样,”
他静静的看着我,“何时?”
“嗯……现在,还有之前在芷兰宫教我读书的时候。”
“什么是《功夫熊猫》?”
他想再看,我连忙把手机收了回去,“自己去搜。”
“……阿栀,你明知我不会使用此物。”
“那你求我教你吧。张老师。”
他长臂一揽,已经把我抓在手里,却没有拿走我手里那只唾手可得的手机。
“……老师此言像是在称呼荀子和韩非。我还是喜欢阿栀唤我过去求学时的那个称呼。”他说。
我这个人就是在这种时候心软,已经被张良耍得一愣一愣。我还在暗暗记下,不能触及他的伤心事。
等到晚上九点。
我与他同去看打铁花的活动,没想到路上见到了一位也要参会的平顶山博物馆的研究员,现在好像是节目的工作人员。
“许老师?”“这位是你的?”
我还真乖乖回答,“是我的先生。”
“噢。难怪,”研究员认可的点点头,“原来,许老师之前是请了婚假啊。”
“新婚快乐。”
“你们好好逛。”
……
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腰身一紧,温暖的手臂牢牢将我圈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稳健跳动的节奏。
“以前我们的婚假请得有些太长了。”
他握住我手腕,轻轻把我转过来,铁花在空中炸开的瞬间。
唇上袭来温度,我感觉到了他熟悉的气息,微凉温润,纯粹如高山上融化了的雪。
此事,飞霞满天,绚烂流光,如是明星闪烁。
我听到他说,“阿栀,节后我们就去民政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