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展颜而笑的左静姝，听见熟悉的声线，脸上笑意倏然消失。
她侧眸扫去，就见顾北怀里抱着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姑娘，已经走到车窗旁。
顾雅芙惊喜的声音传来，“哥！你回来了！幸好你回来的早，不然你回来就只能见到祖父祖母了！”
美人舅舅顾长生也急忙从马凳上退下来，脸上同样是惊喜的神色。
“阿北！”
“爹！”顾北扶住他伸过来的手，笑着道：“是我，我回来了！”
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也不禁快步走下石阶，围着顾北上下打量，满脸的笑意。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次一定要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嗯，我会的！”
顾北自始至终没有看左静姝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府门前的三辆马车上，问道：
“爹，你们这是要出远门？”
“对，”顾长生面庞喜色未褪，语速却快了几分，“前几日你舅父寻上门来，才知你娘原是幼时走失。”
“如今你外祖母思女成疾，病势沉重，我们正要去探望一番！你回来得正好！快让下人收拾些衣物，随我们一道去！”
“哦？是吗？”顾北抬眸，目光缓缓刺向左静姝，“可我分明记得，外祖一家就在京城！不知娘亲这是要带爹和妹妹，去哪个‘外祖’家？”
周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顾长生脸上的喜色骤然凝固，他猛地转头看向妻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惊疑：
“静姝？这……阿北说的是……”
往日里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应他的左静姝，此刻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脸色煞白，唯有那双眼睛淬了毒般死死绞着顾北。
母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沉重的压迫感向四周蔓延，马儿似乎感受到不安，焦躁地踏着蹄子，发出哒哒声响。
顾老夫人眼见情况不对，立即笑呵呵打起圆场：
“阿北，你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小客人？还不快些请进府里去，让客人站在府外像什么话！”
“是，祖母！”顾北瞧了眼远处的路人，顺势应下。
左静姝转开视线的刹那，余光在池九瑜身上掠过，心知今日是走不了了，只能招手让女儿下车。
刚出门的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回了府。
顾老爷子已经察觉孙子情绪不对，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因此，他挥手遣退所有下人，直接将所有人带去书房。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顾老爷子皱着眉，在书桌后坐下，“阿北你先说。”
顾北深吸一口气，“事情要从小表妹和小表弟失踪说起，我原本是想在京城分舵发出消息，寻找线索，但母亲让我亲自回一趟崇明山……”
“但我在阳平府鼎和客栈被埋伏了，那是回崇明山的必经之路。”说到这里，顾北停顿一下，问左静姝，“母亲该知道是谁抓了我吧？”
顾家人闻言，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
“哥，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娘怎么可能与外人联手害你！”顾雅芙连连摇头，满眼的不赞同。
顾长生虽然知道妻子不太在意儿子，但那也是因为妻子太在意自己的缘故，他并不觉得妻子会真的不爱儿子。
毕竟，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心肝肉，于是也跟着劝：
“是啊，阿北！你娘对于是严厉了些，但绝不会联合外人害你！是不是抓你之人故意挑拨你和你娘的关系？”
“阿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抓你的人到底是谁？”顾老夫人轻拍着顾北手背，让他松开掐进掌心的五指。
顾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执起壶柄，倒了杯茶，递给顾北。
顾北放下池九瑜，双手接过，茶水的暖意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令他积满寒意的心脏稍稍回温。
“抓我的人，是郑晨晖，是文昌伯府的嫡公子。”
“是他！”顾雅芙皱眉，想起几个月前去酒楼用膳，被谢家大公子纠缠，哥哥与谢俞川与郑晨晖动手的事来。
她满脸气愤地一拍桌子，“哥，是不是因为酒楼的事，他们蓄意报复？可这跟娘又有什么关系？”
顾北半垂着眸子，盯着清幽的茶水，“因为……”
“我来说吧！”左静姝忽然打断他，“因为郑晨晖的娘，是谢安寒的养女，而我才是谢府真正的嫡出女儿。”
“什么！”顾家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左静姝的目光满是惊疑。
“咳咳咳……”顾长生掩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左静姝一直无动于衷的表情终于变了，她熟练地帮顾长生顺着后背，担忧道：
“你慢着些。”
顾长生紧紧皱着眉，缓缓推开妻子的手，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直直逼视着她：
“所以，阿北被人埋伏真的和你有关？”
“是！”左静姝攥紧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白。
顾长生继续逼问：“你是故意让他回师门的？”
“是，可是我并不知道郑晨晖抓人的事！我只是想让他远离你……”
“我知道！”顾长生摆手，眼睛却没有移开半分，“我只想知道阿北被抓后，郑晨晖是不是找过你？你可有救阿北？”
“我……”左静姝突然顿住，看着夫君越来越冷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她知道，她知道如果今日她说了真话，她可能就要失去他了……这比剜她的心还要痛！她承受不起！
于是，她改了口：“郑晨晖是找过我，他威胁我为他做事，不然就要杀了顾北……夫君你知道的，我武功不错……”
顾长生脸色逐渐缓和。
就在这时，顾北嗤笑一声，“我也想知道，你为救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吧，日日喝我血吃我肉的厉鬼里有个爱八卦的碎嘴子，你猜我在它嘴里都听到了什么？”
左静姝闻言，血色瞬间从脸颊抽离，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见她如此反应，顾家人霎时面沉如水，气氛瞬间凝滞。
“你为救我这个儿子都做过什么？”顾北厉声诘问，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你说啊！！”
“我、我为你杀了谢家的人！郑晨晖说，如果我不杀谢家人，就要杀了你……”
左静姝低垂着头，微微避开池九瑜注视的目光，“所以，我杀了谢家所有人！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