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忽然，问话那人被几声狼嚎打断，一只小白狼雄赳赳气昂昂地跑了过来，踩着他的脚，撞开变小后抖落雨水的雪顶，冲向对面的池九瑜。
一副“成功看家”的邀功模样。
“嗷呜！嗷呜！”
太过嚣张的后果，就是被雪顶狠狠啄了一口小脑袋。
“嗷呜~呜呜~”
问话那人用眼角扫了这快成精的小东西一眼，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百年前，也就是您自绝于神山后，昭阳城的百姓就醒悟了，也后悔了！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逼死您的代价，几乎让昭阳城的百姓死绝，大祭司也被百姓拼死祭了天……”
池九瑜弯腰，一直用脑袋蹭着她小腿、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哀鸣的小白狼立刻钻入她怀里。
她没有回答晏宁的话，只是把脸埋进温暖而柔软的绒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洗去鼻腔里残留的血腥与废墟的尘埃。
小家伙安静下来，用湿润的鼻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染血的唇角，那双冰蓝色的兽瞳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与心疼。
半晌，她才抬起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小白狼的毛发，神情浮现出一丝真实的不耐，那是一种被强行揭开旧伤疤的躁郁。
“一个被抛弃的傀儡罢了！”池九瑜打断他，望着远处的巍峨起伏的山峦，不耐的神情逐渐转为怀念：“那里，于我而言，只是故人的坟冢而已。”
“你、还有你弟弟，甚至后来侥幸存活的人，也不过是我留给他们的人祭。”
“鬼市之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丝旧情可言，”她的语气平稳却冰冷，“所以，感情牌还是免了吧！与其说这些没用的，我对你所说的诚意更有几分兴趣。”
“是，依您所言！”
鬼市之主晏宁露出一抹苦笑，终究是昭阳城的先辈伤她太深，瞥见她怀中那只正对他龇牙低吼、充满保护欲的小兽，心下更是黯然。
“我的诚意，除了之前给您传送的消息外，还有一条隐秘，雪皇前段时间曾向南祁秘密传音，我们也是这两天才打探到具体消息——是雪皇让南祁的棋子找一种火石，据说就在三十里之外的彩叠山。”
“彩叠山就在两国的交界处……”
“嗯，我知道。”池九瑜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挠了挠雪顶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地仰起头，方才那点针对外人的凶悍瞬间化为软糯的呼噜声。
之前她就觉得不是巧合，原来雪皇那么早就打上了火精的主意。
嗯，其实她也打上了。
火精石虽然不能暖一座城，但要在几十里的范围内控制一点温度还是没问题的。
正是目前卢谷关所需要的。
晏宁见她心中有数，心中踏实了些许，但想到自家不省心的弟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嘴提醒道：
“老祖大人的极寒结界能破的话，还是早点破了的好，那结界内的气温，越往后，温度越低，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
“你很关心？”池九瑜奇怪地瞥他一眼。
“寒枫他……偷跑进了卢谷关……”晏宁脸上那属于鬼市之主的精明与谨慎褪去，只剩下一个兄长纯粹的担忧与懊恼，他有些怨念地看回去。
他也是后来才听说，是池怀瑾那位 108 个心眼子的小公子教唆他弟弟的。
他弟弟那么单纯，那么乖，当初不让他找自己，他就真的不找。
所以，就改去找别人了？他弟这么好骗，以后他家的家产还保得住吗？
池九瑜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那晏寒枫还挺重情重义的哈！”
但她心里却低估着，瞅着晏宁这吃瘪的样子，莫不是被她三哥故意诓骗过去的吧？
不过，这肯定不能怪我三哥，谁让这晏宁心思阴暗、不干好事，三哥防他一手，是应该的。
可谓是十分的双标了。
晏宁：“……”
晏宁深吸一口气，换了个不让自己扎心的话题：
“神女大人，那您下一步准备如何做？去南祁还是……”
“明天一早起身去南祁，先找到火精石再说。”池九瑜爽快回道。
本来还不放心卢谷关的情况，怕晏宁这个左右摇摆不定的使诈，如今有了宴寒枫做人质，她反倒放心了。
而现在……
池九瑜放下小白狼，娇声催促：
“塞勒，走！带我去找大黑蟒。”
“嗷呜！”
塞勒嚎叫一声，立刻颠颠跑到前面，向远处的山里奔去。
——
池九瑜这边商定了行程，雪皇那边也已经卷着郑晨晖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山洞。
刚一落地，郑晨晖便忍不住急切询问：
“老祖，刚才发生了什么？您这是？”
之前离开茶楼后，他就出了小镇，就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就因为离得远，还是黑夜，除了看到有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其他的他什么也看不清，压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老祖如今这情况，竟是连肉身都丢了，没讨得半点好。
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厉害！
这可是修炼千年、有呼风唤雨之能的老祖！！
谁知他这话刚问完，就被一巴掌扇飞，背部狠狠砸向山壁，发出“咚、咔嚓”的脆响，那是肋骨折断的声音。
郑晨晖瞬间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但他不敢痛呼出声，甚至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跪下请罪：
“是属下逾矩，请老祖恕罪。”
半空中飘忽不定的白影，恼怒地冷哼一声，迟迟不肯叫起，郑晨晖也只能咬紧牙关，垂头继续跪着。
“滴答！滴答！！”
只过了好半晌，他额头的冷汗几乎将干燥的地面打湿一片，才听到来自头顶上方，那冷酷无情的女声：
“下次再对本座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本座定让你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郑晨晖闻言，浑身骤然一抖，“是！”
原来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怂恿她屠镇，是为了挑起大楚与南祁两国的战争。
南祁有三位皇子，大皇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先皇驾崩后，顺利登基，然后册封了他的两个兄弟，二王爷赫连宇与三王爷赫连卓。
他们二人正好一文一武，但赫连宇因为天生倒霉，根本不能领兵。
所以，只有两国交战，他在南祁才有用武之地，才能快速站稳脚跟。
“明日一早起身南祁国都。”
半空中的白影飘忽不定，声音却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与决绝：
“本座要亲手毁了那天生地养的火精！小崽子……不是想救吗？本座倒要看看，失去火精，卢谷关变成一片死地，她还能拿什么来挡我的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