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刹那，楚庭湛手臂猛地用力，与文皇后位置互换，“噗嗤”一声，刃狠狠没入血肉。
“呃啊——！”剧烈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半空。
“不！湛儿！”文皇后一把扶住倒下来的身体，满脸崩溃的嘶吼出声。
“啊啊啊啊……”萧无月疯狂咆哮，“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人？让她死啊！她死了皇后之位就是我的了！啊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她狰狞的五官倏然又转为一片凄楚哀怨：
“陛下，你不是说最爱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护着这个女人，你骗我！你又骗我！”
她眼神涣散，毫无焦距，盯着那满身是血的身影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显然神志已彻底溃散。
刺杀文皇后，不过是残存执念驱使的本能罢了。
中刀之人艰难垂头，望着胸前再次晕开的刺目鲜红，眼中满是惊骇与不敢置信。
他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死死攥住文皇后的衣襟：
“皇、皇后……救……救朕……快宣太医！！”
与此同时，一个僵直又带着阴森寒意的童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母、后！湛、儿、在、这、里！”
文皇后悲痛欲绝的表情一滞，她低头凝视怀中人，见到那十几年来越发令她心寒作呕的眼神，伸手搭上那只青筋暴凸的手背，然后毫不犹豫将其狠狠扯落。
她顺势站起身，转头向后急急搜寻，一眼便定在了那个只及她膝盖高的小鬼身上！
待看清那熟悉的眉眼和裸露在外的狰狞伤痕，文皇后猛地捂住胸口，眼泪滚滚而下，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
“湛儿，湛儿！”她踉跄着快步奔过去，伸手想碰却不敢碰，只能围着他焦急地上下打量，“你方才可有伤着？”
楚庭湛摇了摇头，“母、后，我、无、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文皇后喃喃着，伸手想将孩子拥入怀中，替他暖一暖周身寒意，手臂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一团寒雾！
她眼眶霎时红透，虚抱着那无法触及的身影，偏头死死捂住了嘴，将所有的呜咽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直过了半晌，文皇后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嗓音沙哑道：
“方才……方才真是吓坏母后了！下次万不可如此！母后是大人，受些伤无碍的，你不一样……”
“湛、儿、厉、害、的！保、护、母、后！”
楚庭湛一字一顿说完，小手猛地朝那十丈高台的方向凌空一挥。
“轰隆——！”
高台应声化为齑粉，纯贵妃脚下骤然踏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直坠而下。
“砰——！”
沉重的闷响传来，她的头颅狠狠撞上凹凸不平的碎石地，鲜血混合着脑浆溅起刺目的猩红。
而皇后母子二人与文德帝，则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见到这一幕，在场众人瞳孔骤然一缩，齐刷刷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何为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与代表权力的帝位相比，显然是这位早夭的大皇子更令人恐惧、敬畏。
与此同时，人群边缘，池九瑜并拢的手指悄然收回袖中。
幸好方才她出手够快，指尖灵力乍现，摧毁了文德帝体内的锁魂符，让互换的魂体瞬间归位。
这才有了楚庭湛操纵文德帝的身体，为生母挡下致命一刀的一幕。
“母后！大哥！你们怎么样？可有大碍？”
楚牧野扶着重伤的楚景行快步走近，他眼眶发红，声音里满是焦灼。
“母后无事！”文皇后迅速擦去脸上泪痕，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即目光落在楚景行身上，心又揪了起来，“阿行伤得重！快，宣太医！”
“儿臣已上过药，暂无大碍，母后不必太过忧心。”
楚景行感受着体内那股莫名涌起的暖流，压下心头的异样，平静地回道。
“好……好！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母后这颗心才算落了地。”
楚景行与楚牧野凝视着文皇后脸上绽开的笑容，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轻松，仿佛终于卸下了经年累月的沉郁与重担，冰封多年的心湖终于照进暖阳。
然而，文德帝背后刀伤深可见骨，却只能强忍着剧痛，狼狈地趴伏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那其乐融融、仿佛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景象，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有什么曾被他牢牢掌控、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正从他指缝间悄然流逝，再也抓不住了。
不！他不甘心！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抠住地面，拖着沉重的伤躯，一寸寸向前爬去。
皇后！他的皇后！他们少年结发，情分深厚！刚才楚庭湛要杀他时，皇后不也站出来阻止了吗？
这证明她心里还有他！
只要他解释清楚……他保护贵妃母子是迫不得已，皇后一定会原谅他的，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皇后……皇后！你听朕解释！”
文德帝终于爬到文皇后脚边，染血的手死死攥住她华贵的裙裾，仰起头，脸上混杂着痛苦、恐惧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
“朕知道……知道这些年你受尽了委屈！可、可朕也是有苦衷的啊！”
“是萧家！都是萧家！朕从未命人寻找什么长生之法！是萧家那帮奸佞，妄自揣摩圣意，主动将那邪阵献上！朕……朕是一时糊涂，没能经受住诱惑，是朕的错！朕认错！”
他喘着粗气，语速越来越快，试图将所有的罪责推卸出去：
“可后来发生的事，都是萧家！是萧无月那个毒妇！她用那献祭邪阵和……和湛儿之死要挟朕！朕若不从，她就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朕、朕是怕失去你啊，皇后！朕是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恨朕、离开朕！朕是被逼无奈，才做了那么多违心之举！”
他眼中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深情”和“苦衷”，急切地洗白自己：
“可朕心里从未想过负你！朕给你的，都是最好的！皇后的尊荣，太子的储位……这都是朕心甘情愿给你的补偿！朕的心里只有你啊，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