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远去见族长张乐乾的时候,特意换了身干净袍子,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火烟味。
八百粒金芽丹装在三个青玉葫芦里,沉甸甸地压在红木案几上,发出闷闷的磕碰声。
“族长,这是这三个月的量。”
张玄远拱手,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少见的硬气,“另外,我想告假半年,去一趟黑山。”
张乐乾正在擦拭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黑铁如意,闻言手上一顿,抬起眼皮扫了张玄远一眼。
这一眼不像是在看族中晚辈,倒像是在审视一件正在被打磨成型的器物。
“半年?”老头子放下如意,干枯的手指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为了丹术?”
“是。”
张玄远没绕弯子,“二阶丹药我已经炼熟了,金芽丹的出丹率如今能稳在七成。但也就到这儿了。我想试试三阶,卡在瓶颈上,哪怕再炼一万炉金芽丹,也就是个熟练的丹匠,成不了丹师。”
他说这话时,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
那三十块中品灵石贴肉藏着,烫得他心慌,也烫得他野心勃勃。
有了钱,就得把钱变成实力。
而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丹术就是把灵石洗白、让实力变现的最好杠杆。
张乐乾叹了口气,那是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远小子,你有这心气是好事。”老族长站起身,背着手走到洞府口,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但三阶丹方……那是宗门的命根子,是世家的摇钱树。黑山坊市你也去过,那种地方,只要是带‘三’字的东西,哪个不是被几大势力捂得严严实实?”
他转过身,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若是真想要,或许……可以托人给寒烟去封信。她在青玄宗这么些年,虽然难,但毕竟——”
“不行。”
张玄远回答得斩钉截铁,甚至有些失礼地打断了族长的话。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
张玄远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放缓,但态度依旧像块硬石头:“姑姑为了张家,把筑基丹的名额让了出来,把自己卖给了那个姓赵的当道侣,这十年,她往家里寄了多少东西?每一块灵石上都带着她的血泪。再让她为了我这点私事去求人低头……”
他眼前浮现出十年前那个穿着红嫁衣、在山门前哭得妆都花了的背影。
那时候他还是个只会读书的废物,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张玄远就算一辈子炼不出三阶丹药,也绝不再吸姑姑一口血。”
张玄远抬起头,直视着张乐乾,“族长,这事儿没商量。我自己去黑山碰运气,能成就成,成不了,我就回来接着炼金芽丹。”
张乐乾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青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教训的话,最终却化作一声苦笑。
“犟种。”
老头子从腰间解下一个灰扑扑的令牌,扔了过去,“拿着。这是以前咱们家在黑山那边老关系的信物,虽然那家铺子早就盘出去了,但这牌子多少还能让人给两分薄面,不至于让人把你当肥羊宰了。”
张玄远接住令牌,入手温润,早已被摩挲得包浆了。
“谢族长。”
他没再多说什么,深深作了一揖,转身就走。
走出洞府时,山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
张玄远紧了紧衣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沉闷压抑的大山。
三十块中品灵石是底气,但这底气见不得光。
想要真正站着把钱挣了,还得去那个鱼龙混杂的黑山坊市里,从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修士嘴里,把路给撬开。
听说黑山最近出了个怪事,有个疯疯癫癫的老散修,逢人就兜售一本只有半截的残书,说是上古丹方,却没人信。
张玄远摸了摸怀里的灵石,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大步踏上了下山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