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殊将林氏表情尽收眼底,看了眼环儿:“去外面叫人来,把初雪阁的丫鬟婆子,全都带下去关起来,审问清楚。”
“这几个贴身伺候的,跟随母亲多年,都是母亲的心腹。”
“母亲到底贪墨多少,赃物分别藏在哪里,用去了何处?”
“包括母亲这些年,背着父亲做过些什么,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把这几个人押去暗室分开审问,别让他们有串供的机会,也要把人看好绝不能让人逃了,她们若不肯吐口,不用废话上刑就是。”
“但记住,且悠着点儿,没问出结果前,不能将人弄死了。”
“殊姐姐放心,我这就去。”木青一溜烟儿跑出去,很快叫了侍卫进来。
林氏面色微变:“公爷,您就任由她,如此胡为么?”
“她们都是贴身伺候我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问话也就罢了,怎能随意动用私刑,这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颜殊不待萧震霆答话,便道:“一年三十六万两,十年三百六十万两,二十年就是七百二十多万两,七百万两银子就这样不翼而飞,只凭母亲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母亲必有帮手无疑。”
“帮手也肯定不止一个,国公府里有,国公府外也少不了。”
“齐嬷嬷、王嬷嬷、李嬷嬷,习嬷嬷都是母亲的心腹,春夏秋冬四香,也贴身伺候母亲,她们当中既有参与者,也定有知情者。”
“鬼域到炎京远隔千里,来回至少需耗时两月有余,母亲派去接我的人是王嬷嬷、李嬷嬷、春香、和夏香。”
“秋香、冬香、和齐嬷嬷,习嬷嬷,被母亲留在身边伺候。帮手也必定就在她们四人当中,我说的可对?”
两个月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不算短,以林氏胆大贪墨的速度。
怎么可能忍得住?
时值夏末入秋,每隔三个月结算盈余,盘大账的时间。
就先不说没入账的了。
已经入账的银子就先后少了七笔银子,加起来总共二十八万七千八百两。
拿走的理由五花八门。
府中姨娘小姐添置衣衫,一个月置办五次,加起来八万多两。
府中姨娘小姐的胭脂水粉,一个月购八次,加起来六万多两。
族中修修缮祖祠,竟然花了整整十四万两。
只是修缮又不是重新修建,哪里就能花那么多银子?
皇帝的衣衫,哪怕是龙袍,也并非天天换,只穿新的,不穿旧的。
姨娘小姐的衣衫,哪个世家大族,又不是一季一置办,除非年节有宴,才会额外添置衣物?
六万多两的胭脂水粉,府中所有主子下人加起来,日日涂夜夜抹。
三年也不可能涂得完。
就这银子还不够用,因为其它四房的人,还没有顾到啊。
虚报几房用度的事就不说了。
大伯母喜茶花。
刚好那时大伯母过生辰,账上银子都安排出去,不够用了。
府库里三幅名画,变卖了四十万两,换回一盆抓破美人脸。
她虽不爱花,但也知道这花儿很值钱,但再值钱也值不了四十万两呀。
这价钱起码溢了六七成出来。
结果……
她昨晚特意让辛夷,提着糕点去大伯母那里拜见,却根本没看到茶花。
大伯母的贴身丫鬟说,大伯母生辰前,林氏的确派人花重金从外地买到盆抓破美人脸,想当作生辰礼送给大伯母。
可花入府的当天,就被搬花的小厮不小心打翻,折了花枝死掉了。
林氏因此大发雷霆,将小厮杖责三十发卖出府,这事当时闹的挺大,府里很多人都知道。
后来林氏改送了一枝玉钗。
辛夷找借口将那玉钗带了回来,就是世家夫人小姐常佩的玉钗样式。
顶多千两银子左右。
她又特意让人找了府中的花匠逼问,花匠后来说出实情。
那所谓抓破美人脸其实是盆赝品,是花匠自个儿培育出来的。
与抓破美人脸长得有些相似,之后又用特殊方法,给花儿上了点色。
这花本就极其名贵稀少,整个炎京也就只有一盆,养在晋王府里边儿,为晋王妃所有,是楚槿从瑶山带回来,送给晋王妃的。
普通人见都没见过,也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加上花被打翻折枝后,很快就被处置,是以也没有人怀疑。
后来林氏还亲自去和大伯母道歉,道是在大伯母生辰前一天,发生这种事很是不吉利,都是自己的错,之类云云。
就这样将此事揭了过去。
林氏先是大张旗鼓放出,重金寻花的消息,接着给了花匠五百两,买通花匠造假,再让人做出运送花回府的样子。
成本加起来不到一千两。
只这一笔,林氏就昧下来,三十九万九千两。
要不怎么说她厉害呢?
镇国公府两百多年,数代积累起来的财富,可想而知有多少。
只二十年几乎全进了林氏的口袋。
林氏死死盯着颜殊:“我已经说了,账上短缺的银子,全都用来应对府中各项支出了,你没当过家,自不知柴米油盐有多贵。”
“再有什么七百多万两,都是你的臆想而已,那根本就不可能。”
“我有诰命在身,乃朝廷命妇,哪怕官府的人想要查我,也要上奏得到皇上的御笔批示,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用私刑?”
颜殊讽笑道:“母亲可别血口喷人栽脏我,我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你。”
“母亲是有一品诰命不假,可她们只是下人,她们可没有诰命护身。”
“说到底,母亲不过商贾之家庶出之女,若非嫁进萧家嫁给爹爹,这辈子也做不了国公夫人,这一品诰命也落不到母亲头上。”
“既然母亲还是萧家妇,自得守我萧家的规矩。她们是母亲的人,可也是我萧家的下人,她们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萧家才是她们的主家,他们的主子是萧家,而非母亲这个国公夫人。”
“如今我萧家出了家贼,那么多家财去向不明,母亲掌家十九年,所有财物皆过你手,你自是首当其冲、罪责难逃。”
“别说是母亲,就连母亲的娘家林家,也是脱不了干系。”
“你有诰命护身,我不会动你。可这些下人,胆敢犯我萧家规矩,我这个萧家掌家人,当然可以处置他们。”
“别说只是审问,就算将她们发卖打杀了,那也是我萧家的权利。”
“哪怕告去三司,告上金銮殿,三司的大人,和皇上也绝对不会追究,我萧家的刑责!”
合着当了个国公夫人,她还真就把萧家的一切,都当成她的私有物。
萧家的钱贱搬空不放过,就连萧家的下人,也全都变成她的私有物。
如今的林家虽然发达了。
可当年的林家只是商户,但和富贾不挨边儿,顶多衣食不缺,加上林氏又是庶出,虽攀上镇国公府,可嫁妆也说不上富足。
至少在世家大族眼里,三十六抬嫁妆那是寒酸的很,陪嫁的人也没几个。
林氏院儿里的人,大部分其实都是萧家的奴婢。
也果然是言传身教。
祖父的海蓝珠,阮溱溱据为己有不肯归还,当时的模样,和眼前的林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现在想想,前世萧旭说的不错,她该好好谢谢钟玲珑调包之恩。
否则哪能遇到颜家人,哪能得爹爹和奶奶的真心教导。
怕是自小就会被逼着学当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