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的梦境边缘…
她似乎又看到了信纸上那行字:“涂完之后五分钟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她猛地惊醒,抬起头。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她强撑着坐起身,拿起那管药膏和信纸看了看,然后起身,走向浴室。
水龙头开到最大,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瞬间弥漫起浓重的水雾,将浴室变成一片朦胧的白色世界。明日香站在花洒下,任由滚烫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冲刷着脸上的泪痕。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水流冲击地面的哗哗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热水烫得皮肤发红,却无法驱散心底那彻骨的寒意。
洗完澡,换上干燥柔软的睡衣,重新躺回被窝里。身体被热水冲刷过后,似乎找回了一丝暖意。她侧过身,看着床头柜上那封在台灯下泛着微光的信,目光久久停留在最后那三个字上。
“晚安…”她对着虚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低语道:
“…明天见。”
…
另一边。绫波丽抱着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已经将上面的字句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每一个稚拙的笔画,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某个她无法理解的情感阀门。
死?
她对这个词没有清晰的实感。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像被挖走了一部分。少了些什么?是那个会帮她拧毛巾、会给她剥玉米粒、会挡在她外侧、会对着绿萝说话的身影?还是那种…和他在一起时,心里会感觉“不一样”的、难以名状的感觉?
她只知道,他或许不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楼的。直到拿出钥匙,却发现插不进锁孔,她才茫然地抬起头。
门牌号:402。
但不是她的402。是徐楠博的402。
她站在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门前,赤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抬起手,用指关节极其轻柔地、如同怕惊扰了什么般,敲了敲门。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晚安,零君…”她对着门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好梦。”
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楼道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静静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淡蓝色的发丝在昏暗的感应灯下划过一道微光,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就在她脚步声远去后不久,402的房门内,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跺脚般的“咚”声,随即又陷入死寂。
绫波丽回到自己冰冷的房子。她先洗了个澡,水流冲刷着她苍白的肌肤。然后,她赤身裸体地走出浴室,用毛巾擦干身体上的水珠。除了内衣外,她没有穿其他衣服,而是径直走向书桌,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红色的、略显宽大的外套,和一架造型奇特的红色旧式照相机。她默默地拿起那件外套,穿在身上。宽大的衣摆差一些就垂到大腿,带着属于某个人的气息。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无他物。
她走到书桌前。桌上,那副属于碇源堂的、冰冷的眼镜还摆在那里。绫波丽只是看了一眼,便伸手将它拿起,放到了书桌的角落。
她拿起那架红色的照相机,抱在怀里。相机红色的镜头盖不知何时已经破裂、镂空,露出里面冰冷的金属镜头。绫波丽呆呆地看着那个破洞,思绪仿佛被吸了进去。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天,是那天,这架相机的镜头盖碎了,也是那晚,她也拿着这架相机,对面那扇属于402的窗户,那时也是一片漆黑。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那扇窗依旧漆黑。
她想起楠博没说完的那句话:“等我一起过…”
这晚,绫波丽只穿着那件宽大的红色外套和内衣,怀里紧紧抱着那架破损的相机,蜷缩在冰冷的床上,闭上了眼睛。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冰冷的、孤独的线条。
这天是29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