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听到跟前伺候的老嬷嬷的话,倒是惊讶了下。
“你说什么?苏玉瑶可能有了身孕?这事儿,那她怎么一句话也没说?”
这老妈子哪里知道啊。
其实按照苏玉瑶的性格,她是心里藏不住一点事儿。
哪怕是在外面被人抢了个东西,她都要回来去找舅舅告状一番。
可这次,她竟然对赵平贵隐瞒了她怀着身孕来赵家的事情。
“去,去把玉玲喊来。”
“玉玲跟她在京都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又是一起来的淮扬,苏玉瑶的情况,她肯定是知道的。”
赵夫人心里清楚,要真是被赵平贵知道,苏玉瑶怀着身孕只是在赵家住了一晚上,就因为她甩冷脸而离开。
赵平贵肯定会在心里记恨她一辈子的。
这夫妻之间要是存了记恨,以后的日子可还如何过啊?
赵玉玲被喊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
看到母亲这屋内一片狼藉,赵玉玲立刻清醒了起来。
“娘,您这屋内是怎么回事?谁弄的啊?”
赵夫人无奈的说道:“你爹砸的。说是我因为我,苏玉瑶才离开的赵家。你爹心疼苏玉瑶,这不,来我这屋内砸了个稀巴烂。”
赵玉玲抿了下嘴。
“这,我爹太冲动了。”
“娘,您其实真的没必要那个脸色对苏玉瑶的,她就是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她很护犊子,我在京都被人欺负,她直接找人打了回去。”
赵夫人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家养她十余年,她得保护好你,她要不管不问你,我跟她没完。”
赵玉玲顿时有点无力感,真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说下去了。
赵夫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玉玲,你跟娘说,苏玉瑶是怀了身孕吗?”
赵玉玲听的这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来。
“我说呢,苏玉瑶这一路上跟个鹌鹑似的,总是昏沉的睡着,我每次喊她下来吃点东西,她都说吃过了,也不说下车,就在车上。”
“我还能看到苏玉瑶的丫鬟,总是提个小盆给她,偶尔听到她马车内传来的干呕声。”
“我说我像是忘记什么了,我是忘记问她,是不是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赵夫人看着女儿说了一大堆,忙是带了着急的问。
“我是问你的,不是你来问我。这苏玉瑶,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赵玉玲道:“可能是。但我这不确定啊。娘,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的?我跟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都没察觉出来,您怎么就一天的时间,看出来的?”
旁边的老妈子说道是:“因为夫人是个生产过的娘子。而小姐您还小,不懂正常的。”
“小姐,这事儿,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担心表小姐的。如今家里的事情多,您就不要再跟老爷说了。”
“毕竟表小姐也已经离开了淮扬,再说的话,也是让老爷徒增担心的烦恼。”
赵夫人瞧着赵玉玲,颔首点了下头。
赵玉玲觉着,母亲和嬷嬷说的话,好像也是挺对。
便是应着,“我知道了,我不会跟我爹说的。只是,娘,我有点担心她啊。怀孕的娘子,不该是在家里待产的吗?她竟然还陪我来淮扬,只是把我送到,就离开了。”
“娘表姐是真的担心我,而不是来跟我和我哥哥,争夺我们赵家家产的。”
赵玉玲知道她说这样的话,母亲心里肯定不信。
若是没去京都之前,她也是不信的。
但这次去了京都,在京都跟苏玉瑶相处那么多久,她才对苏玉瑶有了了解,苏玉瑶的心胸根本就不会只盯着赵家分的那点家产。
赵玉玲是不懂,但她隐约感觉到,苏玉瑶和谢如琢,是在谋大事。
旁人瞧着谢如琢,甚至是她一开始都觉着,谢如琢只是个长得很好看的落魄将军,可苏玉瑶这种眼高于顶的人,她看上的男人,真的会自甘平庸一辈子吗?
这些都是赵玉玲自己悟出来的。
她也清楚,若是跟母亲说的话,她是不能理解,也不会愿意相信的。
既然母亲不信,那她就不说了。
赵玉玲答应了母亲,关于表姐苏玉瑶怀孕的事情,她不会跟父亲说的。
赵夫人听得女儿肯定的话,心里依旧是担心。
立刻交代老妈子安排人快速朝着商州的方向去追苏玉瑶。
但苏玉瑶这次走的,并非官道。
很快赵夫人派出去的人,并没找到苏玉瑶,倒是让赵云轩得知了这件事,他问那老妈子,为何要去找表妹苏玉瑶?
老妈子且说,是夫人想要挽留一下表姑娘。
赵云轩这才知晓,父亲因为表妹的事情,去砸了母亲那屋里的东西。
一时之间附件,赵云轩也不知道,该去关心谁了……
他母亲一心为他和妹妹着想,唯恐担心表妹苏玉瑶抢夺他们赵家的家产。
父亲则是觉着,他们有母亲护着,而苏玉瑶没了母亲,亲生父亲对她不管不问,表妹可怜。
其实大家都没错,但都觉着对方错了。
赵云轩只能这边劝劝母亲,那边劝劝父亲。
回头再跟表妹好生解释下。
再说离开淮扬赵家的苏玉瑶,她没走官道,而是拐了个弯,去了距离商州有点距离的尼姑庵。
这尼姑庵苏玉瑶前世也记得一些,只是听奶娘说,原先她母亲嫁到苏家的时候,除了奶娘外,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婢,也是预备留在身边,日后好给大娘子生的孩子做奶娘用的。
可偏生那女婢,生了野心思。
在赵氏怀了身孕后,无法服侍苏文彬的时候,她借以送汤的名头,勾引了苏文彬。
只是当时苏文彬并没愿意要她,反而将此事告诉了赵氏。
可那女婢却说,老爷对她有情,私下也曾有过欢愉之事。
可苏文彬坚决不认,最后要打死这个女婢,但念着女婢是赵氏的人,便是交给了赵氏来发落。
赵氏心软,只是将她撵走,差人送到了尼姑庵内。
一晃二十年了。
苏玉瑶也不知道,那人可还在……
等到尼姑庵的时候,正好是天黑,尼姑庵内挂了灯笼,前来关门的小尼姑瞧见了不远处他们的马车。
便是多瞧了两眼。
碧瑶迅速下了马车,朝着尼姑庵门口跑去。
“小师父等一下, 我们需要借贵宝地住宿一晚。”
“施主稍后,我需要去请示上住持。”
苏玉瑶也从马车内下来,礼貌而客气的说道 :“劳烦了。”
等那住持出来后,瞧了下只有苏玉瑶和一个丫鬟,并两三个家丁,便是请他们进去了。
那住持倒是没多问,只是说了下,这个时辰早过了晚饭时间,热水的话,若是用热水的话,需要自己去烧。
苏玉瑶道了句多谢。
而后便是问了句,“劳烦师父问一下,云净师父可在?”
“你认识云净?”
苏玉瑶在来找她之前,便是查过过去的事情,自然也是没意外,找到了当年送云净来尼姑庵的人,也知道了云净的法号。
“她曾是我母亲身边的女婢,我找她来,是想帮她平复冤屈的。”
听得这话,住持师父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苏玉瑶,当今首辅苏文彬的女儿,我母亲姓赵,闺名嫣然。”
住持师父只是点了下头,让人去告诉了云净一声。
倒是没多久,从后院走来一个面容姣好,身形消瘦,面无表情,穿着灰色长袍的女师父。
“你、长得与你母亲,真真儿的像。”
说着云净眼泪便是掉了下来。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所有尘世间的一切我都忘记了。”
只是乍一下看到,故人之子,过去的记忆在疯狂的攻击她。
云净依旧记得,当年家穷,爹娘子女多,偏生她卡在中间,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爹娘狠心,卖了她。
说是五年后赎她回去,可她等了一个五年,两个五年……。
等到自己二十几岁了,也没等到母亲来找。
主子比她小几岁,主家买来她,也是想着给主子做陪嫁来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卖掉的人,哪有轻而易举被家人赎身回去的,只有她认真了。
主子对她很好。
可她心有不甘,便是趁着主子有了身孕,不能侍奉大人的时候,偷摸引诱。
挥退身边人,屋内只留下苏玉瑶和云净师父。
碧桃也在外面守着,不许进来。
苏玉瑶淡淡的嗓音,比尼姑庵的青灯古佛还要清冷上几分,说着关于母亲去世后,她的遭遇。
说完之后,苏玉瑶再看向云净。
“云净师父,我并非是想说这些让你觉着我可怜。我只是觉着,我母亲死的蹊跷。”
“便是想问问你,我父亲,年轻时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云净看向苏玉瑶,“他是个怎样的人,在你心里起了怀疑的时候,只会你的怀疑,更加不堪。”
“你父亲对你母亲很好,是公认的好丈夫,温文谦和,富有才华,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子,也是允诺了你母亲,这辈子不曾纳妾。”
“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啊,我承认我手段卑劣,勾引了姑爷,可他的确是要了我,但最后不承认。后来,若非娘子心善,我怕是早就化作一堆白骨。”
“小姐,他那个人藏得很深。你若是真的要查,就去查你的后娘张家。”
“你母亲怀了你后,很是宝贝,便是不再出门,更是将生意直接交给了舅公家打理。我作为下人,时常跑来跑去,倒是听得一些闲言碎语,我存了别的心思,巴不得小姐和姑爷,心生罅隙。便是不曾跟娘子说过。”
“外人说,大人与张家的人,私下交往甚笃。甚至曾给张家送去不少钱财,帮了张家忙。”
“但这些都是闲言碎语私下议论。再说了,时间长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只是听你说,你后娘是张文吏的女儿,我总举着有点不太对……。”
苏玉瑶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父亲在她母亲怀着身孕的时候,私下与张家交往甚笃。
那她父亲是否是在母亲去世之前,就认识了张氏?
他们合谋算计了她母亲?
一想到这里,苏玉瑶只觉着胃部一阵翻滚,她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干呕吐不出。
缓和会儿,苏玉瑶才与云净说道:“今日多谢您,我没白来一趟。”
“你不恨我?”云净问苏玉瑶。
苏玉瑶道:“我母亲没处死你,除了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她应该是觉着,你们主仆一场,你的身上有她记得的东西。”
“你只是勾引了苏文彬,没做什么伤害我母亲的事情?”
云净立刻说道:“不曾,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做妾,我也会拿大娘子当做主母。我只是不想做奴才,想做半个主子也行……。”
谁知,那男人吃干抹净不认账,反诬陷她,不知跟哪门子的小事鬼混后,想要往他这个主子的身上泼脏水。
若非赵氏私下让人把云净送出去,直接出家尼姑庵。
云净在京都,必死无疑。
苏文彬不会让她活着的。
苏玉瑶嗯了声,“明日我回商州,祭拜母亲。等过段时间,我把自己的事情安置好,我得去找苏文彬算账了。”
若是他合谋杀害了她的母亲,苏玉瑶必定要将苏文彬给拉下马。
云净瞧了下苏玉瑶,加上她干呕难受,到嘴边的话,她并没问。
依稀想到了二十几年,同样年轻略带稚嫩的一张脸怀着身孕,操持着苏家所有,她那娘子人好,也是经常说,若是她们愿意,可以给她们卖身契。
偏生她不信啊,她觉着这做主子的,怎么可能会对下人真心实意的好?
到底是她辜负了娘子。
只是没想到,她离开苏家之后,那个爱笑的娘子,便是生了病,拖拖拉拉几年光景人就没了。
云净起身来,瞧了下苏玉瑶。
“您若是愿意信我,我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您现在跟当年的娘子,太像了。是我对不起您。”
这话像是对苏玉瑶说的,也像是对苏玉瑶的母亲赵氏嫣然说的。
苏玉瑶倒是不怨恨云净,她不是导致母亲死亡的凶手,若非她真心伺候过母亲,母亲也不能保留她一条小命。
只是主仆情谊没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