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捏着那颗黑乎乎的丹药,指尖有些发颤。
他看看丹药,又看看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的江无花,喉咙滚动了几下。
“你……”
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到底是怎么……”
江无花闭着眼,微微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刚才那种强行调动体内那估微弱气流的行为,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点精神。
孙老见她这副模样,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那颗卖相极差的丹药。
理智告诉他,这玩意儿看着跟丹渣没区别,吃下去怕不是要出事。
可舌尖那一点残留的粉末,带着一丝的温和药力,又让他心头痒得厉害。
他受伤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焦黑的地方传来灼烧感。
这伤不轻,不及时处理,这只手可能真就废了。
请人医治,需要灵石。
去买上好的生肌丹药?
更需要灵石。
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
赌一把?
孙老眼神变幻,最终一咬牙,将那颗丹药塞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像是嚼碎了一种晒干的苔藓,混着点泥土的气息,不算好吃,但也不难以下咽。
他吞咽下去,小心地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引导药力。
一股带着些许凉意的气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手掌处火辣辣的疼痛,竟然真的减轻了些许!
虽然效果远不如正经的生肌丹,但确确实实是在修复!
而且,这股药力极其温和,几乎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太微弱了。
孙老猛地睁开眼,看向江无花的眼神彻底变了。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
这女娃!
她用的那些边角料,品质低劣,灵气稀薄,根本炼不出像样的东西!
可她偏偏炼出来了!
虽然效果弱得可怜,卖相更是惨不忍睹,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能用最低的成本,产出……有用的东西!
在这青溪坊底层,最缺的是什么?
不是效果多好的丹药,而是便宜!
是能用最少的灵石,解决最基本的问题!
多少低阶修士,为了省几块下品灵石,小伤小病硬扛着,直到拖成大病,或者在某次争斗中因为状态不佳而送命!
这黑乎乎的丹药,或许治不了大病,但缓解疼痛,处理点皮肉伤,说不定……有点用?
“丫头!不,姑娘!”
孙老的声音带着激动,“这丹药……你还能炼吗?”
江无花睁开眼,看着他灼热的目光,虚弱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需要……药材。很差的,也行。但……我很累。”
“药材有的是!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孙老连忙道,指着那个装边角料的箱子,“你尽管用!累了就休息!不着急,不着急!”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围着江无花转了两圈,搓着手,兴奋地喃喃自语:
“成了,成了……这东西,就算效果只有正经止血散的一成,不,半成!只要价格够便宜,一块下品灵石,不,五块……不,三块!三块下品灵石一瓶!肯定有人要!”
他开始盘算起来。
那些在坊市外围讨生活的低阶体修,那些组队去附近猎杀低阶妖兽的散修小队,那些跟他一样在底层挣扎的炼丹学徒、炼器工……
这些人,谁身上没点小伤小痛?
谁舍得动不动就花十几甚至几十块下品灵石去买正经丹药?
这黑丹药,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至于卖相?
谁在乎!
便宜就行!
“姑娘,你好好休息!”
孙老态度变得无比和蔼,“等你恢复了,咱们……合作!对,合作!你负责……嗯,处理这些药材,我负责售卖!所得灵石,咱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他开出了自以为优厚的条件。
毕竟,材料是他的,虽然是废料。
场地是他的,销售渠道也得靠他。
江无花没什么反应,只是又闭上了眼。
她对灵石没什么概念,只想快点恢复体力。
接下来的几天,江无花就在孙老的棚子里住了下来。
她每天会花一点时间,从那些品质杂乱的边角料里,凭借那微弱的感应,挑选出还能用的。
然后以一种在外人看来完全是胡闹的方式,将药性强行糅合,炼制成那种黑乎乎的丹药。
每次炼制完,她都像虚脱一样,需要休息很久。
但随着次数增多,她对体内那丝微弱气流的掌控,似乎熟练了一点点,炼制出的丹药,虽然卖相依旧难看,但药效似乎稳定了些。
孙老则像守着金矿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黑丹药装进最廉价的粗瓷瓶里,每瓶十颗,贴上写着“无名散”的红纸,开始在他的小摊位上试探着售卖。
起初,根本无人问津。
“孙老头,你这又搞什么名堂?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丹药?别是泥巴搓的吧?”
有相熟的摊主打趣。
“去去去!爱买不买!”
孙老没好气地回道,心里也没底。
这时,一个刚从黑风山脉外围回来的散修,胳膊被低阶风狼划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他舍不得花二十块下品灵石去买百草阁的“金疮散”,在坊市转了一圈,看到了孙老摊位上标价三块下品灵石一瓶的“无名散”。
那散修将信将疑,买了一瓶,抠出一点黑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血,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
虽然愈合速度很慢,伤口处还隐隐发黑,看起来有点吓人,但确实有效!
而且三块下品灵石,对他来说确实不算贵!
“孙老头!你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
那散修惊讶道,“再给我来两瓶!”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消息慢慢传开。
“听说了吗?孙老头那儿有种黑丹药,便宜,止血有点用!”
“真的假的?三块灵石?别是骗人的吧?”
“我试过了,止血清疮还行,就是样子难看点,效果慢点。”
“三块灵石要啥飞剑?能顶事就行!”
渐渐地,孙老的“无名散”竟然在坊市最底层打开了一点销路。
主要客户就是那些刀口舔血、灵石拮据的低阶散修和体修。
他们不追求药效多好,只求便宜,能应急。
孙老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对江无花也更加客气。
虽然分成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克扣一点点,但总算能让江无花吃饱,偶尔还能给她弄点品质稍好一点的伤药,帮她恢复。
江无花对此漠不关心。
她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她发现,这种近乎本能般的炼制,虽然消耗巨大,但对那丝沉寂气流的刺激,似乎比单纯休养更有效。
气流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偶尔会自行流转一下,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伤势恢复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