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微风和煦,永昌侯府庶女苏清影与江南锦绣坊少东家、安王府工坊大管事顾清源的婚事,在京城办得庄重得体,既不失体面,又透着几分商贾之家与勋贵门第结合的务实。
顾清源父母顾明远夫妇三日前方才抵京。因着锦绣坊近年受二房诸多牵累,家底虽不似从前丰厚,但终究是经营数代的老字号,顾明远一身藏青杭绸直缀,举止间仍透着掌家人的沉稳。顾夫人衣着素雅得体,发间一支碧玉簪成色极好,通身气度温婉而不失分寸。他们被安王府妥帖安置在顾清源的新宅中,虽不及顶级豪商阔绰,但带来的聘礼也足显诚意,皆是精挑细选的江南特产与上好绸缎。
永昌侯府对这门婚事是满意的。顾清源自身能力出众,如今更是安王府工坊不可或缺的人物,未来可期。至于顾家,虽经风波,底蕴犹在,且与安王府关系紧密。侯夫人今日脸上也带着真切的笑容,给苏清影备的嫁妆着实不薄。
安王府这边,沈清弦的贺礼更是用心。除却按例的金银器皿,更有两匹工坊新试成的“暗纹浮光锦”,在光线下隐现细密纹理,雅致不凡。她私下又给了苏清影一套赤金嵌珍珠的头面,并三百两银票贴己。
“姐姐,这……”苏清影握着银票,心下感动。她知道王府工坊虽盈利,但各处用度也大,王妃出手却从未吝啬过。
沈清弦为她正了正鬓边一朵新鲜的红色海棠,笑道:“你与清源为我分忧良多,这些不算什么。日后工坊还要倚重你们,望你们夫妻同心,将江南与京城的技艺融会贯通,更上一层楼。”这话既是祝福,也是期许,更点明了他们二人未来在工坊的核心地位。
吉时到,顾清源一身大红喜服,更显挺拔清俊。他身后跟着安王府属官、工坊几位大匠,还有两位从江南赶来道贺的、与顾家交好的老掌柜,迎亲队伍不算极度张扬,却也足够体面。永昌侯与夫人见顾清源举止从容有度,应对得体,心下更是赞许。
新娘叩别父母,上了八抬彩轿。送嫁队伍中,永昌侯府的嫁妆与顾家的聘礼相映成趣,既有勋贵家的规制,也不乏江南的精致灵巧。
婚礼在顾清源的新宅举行。正堂布置得喜庆而不失雅致。萧执与沈清弦作为主婚人,与永昌侯夫妇、顾明远夫妇一同端坐高堂。顾明远言语间不卑不亢,谈及儿子时满是骄傲,也对永昌侯府和安王府表达了感激。顾夫人则略显拘谨,但礼仪周全,与永昌侯夫人也能客气地寒暄几句。
沈清弦抱着穿得红彤彤如同年画娃娃般的萧煜,小家伙今日格外精神,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堂红色和陌生的面孔,偶尔咿呀两声,引得众人怜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顾清源与苏清影在赞礼声中郑重行礼。起身时,顾清源望向父母,见父亲眼中欣慰,母亲眼角含泪,心中亦是感慨万千。苏清影盖头下的脸上,则是尘埃落定的安稳与对未来的期盼。
礼成,送入洞房。宴席开设,宾客多是双方亲族、工坊伙伴以及与顾家交好的故旧。席面由“煨暖阁”厨子操办,味道可口,气氛融洽。沈清弦陪着女眷们说了一会儿话,见顾夫人渐渐放松,便与她说起江南风土与织造技艺,言语间对锦绣坊的底蕴颇为尊重,让顾夫人倍感舒心。
待儿子开始打哈欠,沈清弦便适时告退,返回王府。
将睡熟的萧煜安置好,沈清弦揉了揉额角,面上喜气稍敛,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赵德明悄无声息地进来回话。
“王妃,石大川那边一切安稳,加派的人手盯着,并无异动。只是……钱宝贵那边似乎铁了心要囤货,市面上品相好的豆子越发难收了,价格又涨了一成。”
沈清弦眉头微蹙:“看来他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我们联系的其他几家呢?”
“镇国公府庄子上的豆子已谈妥,价格虽比往常高些,但尚在合理范围内。只是数量恐不足以支撑酱坊长期大量所用。”赵德明回道,随即语气微松,“不过,宫内李公公那边递了准话,陛下对王妃将酱坊利润分润内帑之举,颔首称善。”
沈清弦微微颔首,有陛下这个态度,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这步棋,没走错。
傍晚时分,萧执从婚宴归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先去看了睡得香甜的儿子,然后走到坐在灯下看账册的沈清弦身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
“累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沈清弦放下账册,仰头看他,微微一笑:“还好。顾家伯父伯母很是感念王府对清源的栽培。”
萧执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清源是自己争气。顾家虽经波折,家风犹存,是可交之家。”他话锋微转,“钱宝贵那边,听风阁已查到些实质东西,他挪用京兆府衙的官银放贷,与民争利,证据正在收拢。”
沈清弦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怪不得他如此急于敛财。且让他再嚣张几日。”
这时,林婉儿端着莲子羹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未散的兴奋。“王爷,姐姐,用点羹汤暖暖胃。”她放下托盘,语气雀跃,“苏姐姐今日真好看!顾家伯母送她的那对翡翠镯子,水头真好,说是顾家老太太当年的陪嫁呢!”她说着,眼中流露出对十日后自己婚事的憧憬。
沈清弦笑着打趣:“等你出阁时,姐姐也给你备上好的头面。墨羽那边,可都准备妥当了?”
林婉儿脸颊绯红,嗔了沈清弦一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月色下,墨羽挺拔的身影如松而立,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微微侧首,冷峻的眉眼在夜色中模糊了一瞬。
锦心绣口,良缘已缔。工坊双璧终成眷属,而安王府在温情与算计交织的网中,继续稳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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