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周雪这个事,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自食恶果;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应该清楚,蒋来宽能给她什么她最是明白。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也不是你无端同情她可怜她的理由;熙熙,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都说过了不是我动的手,也与你无关,可是你从听到这事之后就一直情绪低落神思不宁。难道她所做的一切不应得到这样的惩罚么?”许恒语气算不上多严厉,可也不温和。
元熙摇头,她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她只是感慨一个人走错了路,选错了人,过于贪心就会变得万劫不复,这个世界还真就不给她们回头的机会。亦或是她们只能将就着一错到底,直至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那些始作俑者呢?又付出了什么?
见她并不言语,许恒恼火起来,对自己或是对元熙均有一股无名火,“她在医院构陷害你的时候,她把蒋来宽喊到医院给你们院长施压的时候,她与有夫之妇成双入对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可能会有的后果。熙熙,如果那天在医院里让她得逞,如果朱院长没有力保你?如果不是你刚好适时的提出你为老首长复诊,如果不是……”
他的话未落,却被元熙打断了,“是的。如果不是你,如果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不是许家人,朱院长未必会保我。如果没为老首长治病,蒋来宽也不会有所顾忌。一切皆有缘故,我懂。”
许恒一怔,他并不想这么挑明,可事实确实如此。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们得到了惩罚?”她问。
“什么?”许恒没反应过来。他看到元熙的眼里也有一簇小火苗燃起来。
“你说过蒋来宽有很多情人,周雪只是其中一个。她很可恶,甚至是邪恶,她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也不至于到被人剥夺生命的地步。蒋来宽呢?又有谁来制裁他?”
许恒这才明白,元熙的沉默是因为什么。谁来惩罚蒋来宽?他许恒么?他也只是因为蒋来宽欺负了元熙,而要他付出代价,却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少情人,不是因为他做了多少违纪之事,更不是因为他违背道德伦理,许恒甚至都不认为那些是有问题。
因为曾经他的一些行为,与蒋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许怛倒吸一口气。这个姑娘的心干净到能接受了现在的他,或许真是对他最大的容忍了。
“可是熙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万物向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我承认强权保护了少部分的人,但你我均无力去改变。”
元熙又是点头。她懂,她什么都懂,她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与她亲密无间的甜甜,和她分享着爱情的甜蜜、沈少的深情,却独独隐瞒了怀孕的事情----只能说明这事本身就是隐秘的,或许是错误的。甜甜消失了,那个沈少呢?他承担了什么?
元熙只觉得内心有一种无法宣泄的沉闷。
她心底忽然冒出个念头:自己要不要再当一回鸵鸟,把这些思绪纷扰都暂时藏起来?她与许恒之间的感情,不应有半分值得怀疑的地方;他为了两人在一起而付出的努力和代价,连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们都直呼 “少见”—— 毕竟在他们眼里,许恒向来冷静自持,鲜少会为某个人这般上心,更别提付出这么多旁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迟钝一些,麻木一些,或许能更加心安理得的与他继续走下去;努力一些,上进一些,或许也能去够一够那不远处的高门?
许恒见元熙完全陷入沉思,心里的不安在逐渐放大,尽管她人在怀里, 尽管自己可以随时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但许恒不得不承认,元熙那颗心能完全调动着他所有的心绪。
“熙熙?我不希望你过于在意这件事。我再说一次,这与你无关。”许恒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好似人就要远离了一般。
元熙终于是抬起了眼眸,那里面有许恒无法解读的情绪,“如果我说,现在让我一个人待......”话音未落,许恒便打断了她,不容质疑道:“我不同意。”
元熙无奈,“哦,那就答应我另一个小要求吧。”
但是她没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等着许恒点头。
“小要求?你说说看。”许恒也是松了根弦。元熙每回安安静静的样子认真谈事真的很吓人。
见他有点小心翼翼,元熙心有不忍,但她需要去释放掉心底那丝异样情绪,用一场极速感官刺激去化解心中的沉闷。
“我想去骑车,你以前就答应过我的。”元熙道。
许恒倒是没想到元熙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有些愣在那里。当听到‘一个人’时,他心已经在下沉,当听到说一个小要求时,石头又落了地;当听到她要去飙车,放下的心又咯噔一下。他暗道不愧是心外的医生,天天玩人心脏玩的顺溜, 不顾他人感受,反正包活。
“这大冷天的,骑车肯定要冻坏了的。”看着她又慢慢收起的嘴角,不忍道:“你,怎么想去骑车?”
许恒其实心里很清楚那辆车代表着什么,骑车又代表着什么。他没想到周雪这件事能把元熙心底的思绪引发的这么厉害。医院、线索、生命安全,每一个字与那个甜甜最后留给元熙的何其相似?怀孕、医院、出境、杳无音讯。
许恒有些懊恼自己过于贪多,不应该还要在周雪的事情上做文章;蒋来宽自有办法收拾,留不留周雪他也要付出代价,不过是时间长些,多耗些精力罢了。
“我原本以为从今往后不会再想这天去骑车,因为有你了。可是,或许是冥冥之中,让我又控制不住想去。” 元熙垂着眼,指尖轻轻攥住了许恒胸前的衣料,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以前每年这天骑车,是想沿着曾经她走过的路,再找找她留下的痕迹 —— 总觉得多骑一段,去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就离甜甜更近一点。”
许恒的心猛地一沉,伸手轻轻抚上元熙的发顶,指腹蹭过她柔软的耳廓,语气里满是心疼:“是我没考虑周全,让你再听到这些糟心的事,勾起你的愁绪。”但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毫不迟疑把周雪扔到非洲去。
元熙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起了甜甜,或许我应该好好的去与她做个告别。” 她顿了顿,伸手环住许恒的腰,把脸埋进他温热的怀里,“我明白,每个人必定是人生轨迹不同,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无论我怎么不舍,甜甜终究是走了她自己选的一条路。周雪亦然。”元熙说:“可是,许恒,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