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埃德里克结束实验室的工作,踏着霍格沃茨深夜的寂静返回时,窗外清冷的月光已铺满石廊。数小时后,晨霜再次爬上窗格,校长办公室内,另一场较量正在晨光中悄然铺开。
邓布利多坐在胡桃木办公桌后,指尖捏着柠檬雪宝,目光温和地落向壁炉前那片被魔法积木占据的角落。火焰噼啪作响,恒温咒维系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却化不开汤姆·里德尔周身那份与年龄不符的、过于工整的紧绷。
小汤姆站在积木堆旁,墨绿家居袍没有一丝褶皱,黑发服帖如精心梳理过。他看着两岁的索菲娅用沾着果酱的胖拳头乱砸,看着卡丝塔凭着与生俱来却毫无章法的魔力胡乱牵引木块。他的指尖在袖口内侧微微收紧,又强迫自己放松——这些无序的、浪费魔力的行为让他本能地不适。
于是他选择不看她们。他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工作区”,开始预判每块积木的“魔力共鸣阈值”,评估它们的“结构效用”与“最优组合路径”。这个由他独自掌控的思维游戏,远比应付那些混乱的幼童更让他能容忍。
邓布利多看见了这份刻意维持的距离,也看见了那距离下汹涌的控制欲——不是孩子的任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环境和信息的绝对主导需求。
“塌…玩!”索菲娅含糊的欢呼像一记不和谐音。她的拳头砸毁了汤姆正在心中构建的模型,木块散落一地。
汤姆没有理会索菲娅。他先抬眼,看邓布利多对此的反应——老人只是微笑摇头。这个信号意味着:这个行为需要被允许,干预是不必要。
汤姆垂下眼,压下想把所有散落木块立刻按原轨迹归位、甚至把这些“干扰源”清出视野的冲动。
索菲娅却摇摇晃晃凑过来,仰着小脸看他。刚才闹得欢,此刻却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小手攥住他一尘不染的袍角——她怕这个从不和她一起笑、眼神让她想躲开的哥哥。汤姆的袍角被攥出细小褶皱,他盯着那处褶皱,呼吸节奏轻微改变,但最终没有抽开。他计算过:抽开会引发哭声,哭声会引来邓布利多的关注,而那种关注会打乱他接下来的计划。允许这点微不足道的“干扰”,是维持整体环境稳定的最优解,但他还是难以抑制的不高兴。
这时卡丝塔抿着嘴,爬了过来,她记得汤姆这个很厉害的哥哥。小手乱晃着试图用天生魔力重新给汤姆堆起木块。可惜魔力太散,木块刚飘起就散落。她眼圈一红,看向汤姆。
汤姆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指尖微微绷紧。教一个两岁孩子掌控魔力,在他看来低效又麻烦。但……他终究上前一步:“别乱使劲。集中注意力,想象你的魔力是一根线,让它跟着你的手指尖走,别散了。”他伸出细瘦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手腕,略微调整她小手的姿势。他只是必须让阿不思看到他的“帮助”与“耐心”。
卡丝塔出奇地乖顺,努力顺着他的力道调整小手,天生魔力渐渐收束成更可控的涓流。木块终于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虽然颤颤巍巍,但确实悬浮着。她惊喜地看向汤姆,又飞快瞥向邓布利多,小脸上满是雀跃。老人鼓掌微笑,没有错过汤姆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
小汤姆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工作区”。卡丝塔的成功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问题已解决”的信号,可以归档了。他不需要她的雀跃,那情绪太外放,太不稳定。他需要的,是环境恢复到他可以预测和规划的“秩序”。
索菲娅还攥着他的袍角,小身子随着她的张望微微晃动。汤姆能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不受控制的牵扯。他深吸一口气,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力道,试图将自己的袍料从她黏糊糊的小手里抽出来——动作极其缓慢、温和,避免任何可能被解读为“粗暴”的迹象。但索菲娅感觉到了,攥得更紧,还发出了一声不满的、拖着长音的“嗯——”。
汤姆的动作僵住了。他再次抬眼,迅速评估。强行抽离的成功率很高,但会立即引发更剧烈的哭闹和肢体纠缠,届时邓布利多的干预将不可避免,他苦心维持的“平静协作”假象会被打破。容忍现状,虽然持续带来微小的不适(袍角的褶皱,被限制的移动范围),却能维持整体局面的可控。
他选择了容忍。但这份容忍是有代价的——他周身的氛围更冷硬了些,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用全身的肌肉对抗那微不足道的牵扯力。他不再试图抽离,却也完全无视了索菲娅的存在,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面前散落的积木上,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事物。
西比尔不知何时已挪到旁边的软垫堆旁。她手里拿着一个颜色鲜艳、填充着薰衣草的毛绒球——那是邓布利多不久前买来给小家伙们玩的,她自己几乎从不主动碰。
她没有看汤姆,也没有看索菲娅,只是用那双过分安静的眼睛盯着毛绒球,然后,轻轻松开了手。
球没有落地。
它悬浮在她掌心上方一寸处,缓缓旋转,散发出极淡的、柔和的紫色微光。
索菲娅攥着汤姆袍角的小手,松开了。
她的注意力被那旋转的、发光的毛绒球完全捕获,圆眼睛瞪得大大的,含糊地发出“呜……亮……”的声音,摇摇晃晃地转向西比尔的方向,小短腿急切地挪动,全然忘记了刚才还紧紧抓着的哥哥。
就在索菲娅的手离开袍料的瞬间,小汤姆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迅速地向后撤了半步。墨绿色的袍角从索菲娅松开的指缝中滑脱,垂落回它原本一丝不苟的位置。那被攥出的细小褶皱,在布料自身的重量和汤姆细微的整理动作下,迅速平复,仿佛从未被触碰过。
他的呼吸节奏,在袍角脱离束缚的刹那,恢复了先前的平稳。
小汤姆看着重新爬回去的西比尔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