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镜的光芒彻底隐去,实验室里只剩下各种炼金器材偶尔发出的细微嗡鸣和埃德里克自己的呼吸声。他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根未打磨完的秘银丝,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稍稍冷静。
(先知……盖勒特·格林德沃。)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一种荒诞又极度危险的感觉攫住了他。这位本该在纽蒙迦德之巅寂然凋零的恋爱脑,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将触角延伸到了他的面前。而驱使他的,似乎并非纯粹的野心或权力欲,而是某种……更偏执、更私人、甚至可以说更“浪漫”的执念——关于阿不思·邓布利多。
埃德里克的思维飞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试图处理远超其设计负荷的数据。格林德沃的动机显然与邓布利多深度纠缠,但他到底预言到了什么具体的内容?
(他知道我‘送’了四个孩子给邓布利多吗?)这个念头让埃德里克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四个源自系统、却又独立存在的“副产品”——小汤姆们,每一个都是潜在的巨大麻烦。如果格林德沃知道是他间接导致了邓布利多身边多了四个需要倾注大量心力(并且极其糟心)的“养子”,以这位的占有欲和嫉妒心,绝不可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论“知识交流”和“古老的故事”。恐怕第一时间就会用最恶毒的诅咒隔着双面镜轰过来。
(所以他大概率不知道。)埃德里克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了神经。(但他肯定预言到了我与邓布利多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同寻常的、间接的‘联系’。这种联系或许模糊,但足以引起他的兴趣,甚至被他视为一个……变量。)
那么,格林德沃究竟想要什么?埃德里克回想起对方那句“不想看到潜力因错误选择而湮灭”和“能理解某些可能性”,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惊悚的猜测逐渐在他脑中成形。
(他会不会……预言到了‘系统副产品’了?)埃德里克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手指一颤,秘银丝险些划破皮肤。(系统本身是不可知。但是……系统产生的‘结果’,尤其是像小汤姆们这样具有强大存在感和命运扰动能力的‘结果’,或许……会在预言术的观测中留下痕迹?就像投入湖面的巨石,看不到投石者,但能看到汹涌的涟漪?)
(如果他感知到了‘涟漪’,并且将这‘涟漪’与我联系了起来,那么……)埃德里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会不会以为,我拥有某种‘制造’或‘引渡’特殊存在的‘能力’?)
这个推论让埃德里克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格林德沃那句“期待下次交流”背后所潜藏的真正目的,就变得极其可怕又……符合逻辑了。
(一个新的可能……)埃德里克几乎能想象出格林德沃的思维路径:(如果能有一个蕴含着阿不思血脉或特质的可以被他塑造并且能完全被他掌控的‘存在’出现,那么……他们是否就能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却又完美契合了格林德沃。埃德里克甚至觉得,对于格林德沃而言,得到一个“小邓布利多”的价值,可能远大于得到整个魔法世界。
(梅林啊,)埃德里克内心呻吟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老魔王出的‘价码’,恐怕会高到难以想象。为了这个,他或许真的愿意倾其所有——那些被岁月和孤寂埋藏的古老知识、那些超越当今魔法界理解的力量运用……)
一瞬间,埃德里克甚至动摇了一下。一个“小邓布利多”对他而言,也就是半份邓布利多初始天赋,他只会稳赚不赔。所以这并非不能尝试……当然,风险极高极其麻烦……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猜测之上。格林德沃或许根本没有想那么远,他可能只是模糊地感知到埃德里克能“影响”与邓布利多相关的某些事,从而进行一种广泛意义上的投资和观察。
(最好他不知道‘副产品’,也没想要‘小邓布利多’。)埃德里克由衷希望。(虽然邓布利多的天赋很适合用来中和一下他偏黑暗的天赋,但他埃德里克无所谓黑暗天赋,所以邓布利多天赋还真不是什么必须。而且我真的很忙,不想和校长室里的一切斗志斗勇。)
各种念头在脑中激烈交锋,最终,埃德里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信息不足,猜测终究是猜测。但至少,他有了验证的方向。
(接下来,观察他提供的‘知识’类型:会是灵魂的嵌合?血脉的提纯?还是……情感与记忆的魔法炼成?) 埃德里克在心中列下无形的清单。(观察他话语中对‘特定存在’的隐喻频率。观察他是否对‘塑造’与‘掌控’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
格林德沃的底牌,需要用下一次的“诱饵”来反推。
如果价码足够惊人,如果风险可控……不,没有如果!
(一个‘小邓布利多’……) 且不提邓布利多本人的反应,单是与格林德沃进行这种层级的‘共谋’,就等于将灵魂的一半卖给了纽蒙迦德。
(……绝对不行。) 他冰冷地否决。
(但如果……是现成的物品,比如‘魂器’……) 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他将那根秘银丝仔细收好,目光再次落向那面看似无害的双面镜。
一场危险的探戈已经开始。他知道了舞伴的真实身份,而舞伴却以为他蒙在鼓里。
这给了他一丝微弱的优势。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心神,跳好每一步,从这位危险的“先知”手中,榨取尽可能多的价值,同时绝不能被他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尤其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那四个小汤姆的存在。否则,纽蒙迦德的积雪,恐怕也冷却不了那妒火。
埃德里克将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如同将躁动的魔法材料封入铅盒。现在不是深究黑魔王执念的时候,他还有更迫切的课题需要攻克。指尖的秘银丝被重新置于工作台的微型卡钳下,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些精密的刻度与符文上。实验室里只剩下锉刀摩擦金属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自己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一种用绝对理性重新构筑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层宁静之下,那双冷静的蓝灰色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复杂情绪悄然掠过。
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思绪掠过心头。那位智慧如海、本应俯瞰全局的校长,此刻大概正深陷于四个‘小麻烦’制造的鸡飞狗跳之中,为青春的烦恼与黑暗的残留焦头烂额。
而他,埃德里克·布莱克伍德,一个十三岁的斯莱特林,却在这里,与校长的毕生之敌、囚于高塔的旧日恋人,进行着关于“知识”与“可能”的危险对话。
(命运的网络,有时编织得如此讽刺而精妙。) 这份错位的信息差,是他此刻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