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栖川的声音突然放轻许多,褪去之前的玩味,仔细听,甚至还能品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祈求的味道:
“我不对你做什么……就安安静静陪我待一会儿,行吗?”
江琳依旧满脸不耐,但没再试图去拉车门。
她抱臂坐正身子,眼睛盯着前方的驾驶座椅背,彻底把他当空气,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严栖川就保持着这个别扭姿势,手臂悬空搭在她身前,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像受惊的鸟儿一样立刻飞走。
江琳蹙着眉,冷声道:
“十分钟。我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内我不会离开,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现在,把你的手拿开。”
严栖川迟疑了一下,似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
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严栖川侧过身子,借着车内温暖的灯光,近乎贪婪地欣赏江琳的侧脸轮廓,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愫。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朴的深色针灸包。
将针灸包小心翼翼摊开在掌心,像是献宝一样,奉到江琳面前:
“迟到的生日礼物。”
江琳原本不想搭理,随意瞥过去,目光却骤然定住!
她迅速稳定心神,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语气依旧保持着疏离: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互送生日礼物的地步。”
严栖川忽然笑了,也不在意她的拒绝,自顾自介绍起来:
“这套针,叫‘炽阳针’。据说用的是早已失传的特殊手法锻造而成。用你们中医的说法,应该是至阳之物。我不太懂这些,大抵……是对某些寒邪入骨、或者阴损之类的特殊病症有奇效吧。”
其实不用他介绍,江琳第一眼看到那针具古朴的造型和特殊光泽时,心脏就猛地一跳,一个几乎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的名字瞬间划过脑海。
炽阳针。她只在师父珍藏的孤本医书中看到过记载。
传说其主要材料是天外陨铁,自身携带高温,又在锻造过程中融入了极地冰魄,以求阴阳平衡,还混合了蕴含阳刚之气的千年雷击木粉末。
最后,需将成型的针具,浸泡在多种珍稀阳属性草药熬制的药液中,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就。
江琳对此针印象极其深刻。
只因当年师父为她治疗手上旧伤时,曾多次提及此针,叹息说若是能用“炽阳针”为她施针,以其至阳之气贯通她萎缩瘀堵的手部筋脉,她的手大概率有希望恢复如初。
每次提及,师父话语中总是难掩遗憾。
江琳自己也曾暗中寻找过一段时间,却毫无所获。师父也断言,此针或许根本只是古籍中一个美好的传说,早已失传于世。
严栖川的手一直保持着递出姿势,见江琳盯着针包出神,开口拉回她的思绪:
“收着吧。就当是感谢你,让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人,有生之年居然也能被联合国表彰一次。算是回礼。”
江琳猛地偏过头,看向他。
两双眼睛在狭小的空间内对视。
严栖川的脸上此刻竟找不到丝毫戏谑或算计,满是真诚。
江琳自认洞察力敏锐,此刻都有些分不清,他这真诚到底是不是伪装。
那双蓝色的眼眸在暖光下异常明亮,少了平日的偏执与戾气,仿佛真的只是纯粹想要送出这份礼物,真诚得近乎……脆弱。
江琳的心头涌上纠结。
这针,正是能治愈她手伤的最大希望;可送礼的人,偏偏是严栖川,这个行事莫测、疯狂危险的疯子!
一分钟后,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去掏口袋:
“你找到这套针,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试图用金钱划清界限。
严栖川低低笑了几声,将针灸包直接放在她并拢的双腿上:
“没花多少钱。账户上的数字连个零头都没少。”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手买了个小玩意儿。
没花多少钱,就只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人力,跑遍了龙国那些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小村落,翻烂了无数本积灰的古老地方县志和家族记载,而已……
江琳摸口袋的手一顿,这才想起手机被她落在包间桌子上了。
她低下头,目光复杂地望向腿上那套古朴针包。
严栖川放下手,侧过身子,眼神深情贪恋地流连在她侧脸上。
只是江琳微低着头,根本看不见他此刻的目光。
她忽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那双蓝色眼眸里。
江琳抿了抿唇,极其认真地、诚恳地说道:“谢了。”
严栖川原本正伸向西装内侧口袋的手猛地顿住了!
以前的江琳,对他永远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浑身充满戒备和攻击性,甚至是……厌恶。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全然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如此平静,甚至……还跟他道谢?!
这声突如其来的“谢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严栖川心底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他感受到自己心脏,仿佛真的漏跳了一拍。
严栖川不动声色地,将已经伸进口袋一半的手拿了出来,顺势将口袋里那只装有高浓度麻醉剂的注射器,往深处塞了塞,确保不会被发现。
算了,下次吧。今天……似乎不太合适了。
他假装自己被口水呛到,偏过头轻咳了两声。
再转回来时,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玩世不恭表情,语气也恢复了轻佻:
“哇哦!江小姐居然会对我说‘谢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凑近些,眼中闪烁着半真半假的光,“既然真想谢我,不如……你跟我走吧?怎么样?”
江琳立刻皱起眉头,这个人果然不能给一点好脸色,又开始发疯了。
她自动过滤掉他的疯话,语气带着警告:“我不会跟你走的。如果你是为了接近我,才选择来清北任教……”
严栖川笑着打断她,摊了摊手:
“江小姐想多了。我母亲是龙国人,我这也算是一半龙国血脉。如今学成归来,想为母亲的故土、为龙国的医学教育事业做一番贡献,合情合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