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盯着登记本上的名字,手指停在“陈玄”两个字上。他记得那个老人,背有点驼,说话慢,来送书那天穿一件旧灰布衫。当时没人多问,只当是普通捐赠。可现在回想,那人走的时候动作不对劲。
他翻到备注栏,“曾任民国时期商会文书”,这几个字让他心跳快了一拍。这种身份的人,如果真干过那行,肯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更关键的是,他藏了东西。林青亲眼看见他把一张纸塞进衣服内袋,动作很快,但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立刻起身,走到通讯台前,让值班员接赵刚。电话响了很久才通,那边背景嘈杂,像是在查车记录。
“你先别忙了。”林青说,“我这边有新线索。”
他把陈玄的事讲了一遍,包括捐赠时间、物品清单,还有那个藏东西的动作。赵刚听完没马上回应,过了几秒才问:“你能确定他不是随便整理旧物?”
“不能百分百,但他特意留下‘曾任职’的提示,这不是巧合。”
“你是说,他在等我们找他?”
“或者,在等有人注意到他。”
赵刚沉默两秒,“你要我现在回来?”
“先别动。等确认他是不是还愿意露面。我现在就让人去查他住哪。”
挂了电话,林青转身叫来后勤小张。这人负责物资接收,当天也在场。
“那个陈玄,登记住址了吗?”
小张摇头,“没写详细地址,只留了个南市片区,说信件寄到邮局代收就行。”
林青皱眉。这种老派做法,说明对方不想轻易被找到。但也可能是保护自己。
他翻开当日交接单,发现一个细节:陈玄送来的三本书,封面都用牛皮纸重新包过,边角压得特别整齐。一般人不会这么讲究。而那个破损相框,登记时说是“祖传老照,已毁”,但小张记得,老人递过来时,手抖了一下。
“他是舍不得。”
林青低头看记录,脑子里转得飞快。这个人不是来清废品的,是来交东西的。只是方式很小心,怕惹祸上身。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个老头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布包,正是五天前的那个陈玄。
林青愣住。他刚要派人去找,人倒自己来了。
“您怎么又来了?”他迎上去。
陈玄没说话,先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跟着,才慢慢走进来,把布包放在桌上。
“我看了报纸。”他说,“最近几个村子断电断线,和当年一样。”
林青没接话,等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我也犹豫了好几天,要不要开口。但现在,不能再等了。”
他打开布包,拿出一叠纸,用麻绳捆着。
“这是我当年偷偷抄的一份转运日志。原件早就烧了,这是我唯一留下的副本。”
林青没急着拿,而是看着他,“您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因为以前没人问。”陈玄苦笑,“这些年,我说过几次,可人家一听是民国旧事,都说不归管。后来就不敢说了。”
他指着日志,“这里面记了六个接头点,三个在长沙本地。每月十八号前后,必有一艘船靠岸,名义上是渔船,其实是运货的。货名报的是药材、茶叶,实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见过他们搬箱子,很重,上面印着锯齿圆锚的章。”
林青眼神一紧。
这个标志,他昨天刚从旧报纸上比对出来。
“您知道这次船什么时候到?”
“按老规矩,每月两班。上一班是十八号,下一班就是这个月四号。差不了几天。”
林青立刻抓起笔,翻出日历。今天已经是二号。
时间够紧。
他拉开抽屉,取出地图,铺在桌上。北渡口下游有个废弃渡槽区,荒了很久,没人管。如果真是秘密卸货点,那里最合适。
“您能确定地点?”
陈玄点头,“最后一次见他们操作,就是在北渡口下面那段河湾。船不开灯,靠岸后用竹竿撑进去,外面根本看不见。”
林青把地图推过去,请他指位置。
陈玄的手有点抖,但落点很准。一根红笔画下去,正好落在林青之前标记的三角区域中心。
“就是这儿。”
林青深吸一口气。
所有线索开始对上了。
通信中断的时间,和船只靠岸周期吻合;
自卫队避让的路线,正好绕开这个点;
连“药材”报关的重量异常,也能解释——那是掩人耳目的空箱,真货走暗路。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通讯台前拨号。
“接赵刚,快。”
电话通了,他直接说:“别查车了,回来。我这边有实料。”
赵刚赶到时,陈玄还坐在原位,手里端着一杯水,没喝。
林青把日志摊开,三人围在桌前。赵刚快速扫完内容,抬头问:“这东西真实性能保证?”
“我能拿命担保。”陈玄声音不高,但很稳,“我儿子死在这事上。当年他们发现我抄录,抓走了他。一个月后,我在江边找到他的鞋。”
屋里一下子静了。
林青没说话,赵刚也没再质疑。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赵刚问。
“等船来。”林青指着地图,“四号前必须布控。不能惊动刘振山的人,也不能让码头那边察觉。我们要亲眼看到货被卸下,拍到画面,拿到样本。”
“可我们没执法权。”
“不需要。我们只取证。拍到就够了。”
赵刚点头,“我可以调两个信得过的技术员,装成渔民靠近。带隐蔽相机,低光能拍清楚。”
“车呢?”
“用后勤的维修车,刷成旧漆,贴个‘水电巡检’牌子,混进去不难。”
林青看向陈玄,“您还能提供别的吗?比如接头暗语、人员特征?”
陈玄想了想,“他们用灯语。晚上三点,岸边亮两下短光,回应三下长光。另外,带队的是个穿黑褂子的,左脸有疤,大家都叫他‘老钩’。”
“老钩……”林青记下这个名字。
赵刚已经开始列装备清单:相机、电池、伪装服、望远镜、录音笔。
“明天就能准备好。”
林青看着地图上的红点,脑子已经转到下一步。
只要拿到证据,就能上报。到时候,谁也压不住。
他抬头问陈玄:“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回家等消息。”老人慢慢站起来,“我不跑,也不躲。等你们需要我作证的时候,我随时在。”
林青送他到门口。
“谢谢您站出来。”
陈玄摆摆手,“我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了那些没说出来就没了的人。”
他走出去,背影还是弯的,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林青关上门,转身回到桌前。
赵刚正在核对相机型号,“防水的,能拍夜景,但距离不能太远。”
“安排两个人,一组拍,一组策应。万一出事,不能全栽。”
“明白。”
林青拿起铅笔,在行动表上写下第一项:
**四号凌晨两点,北渡口外围布控,伪装渔船靠近,隐蔽拍摄。**
他划掉之前的被动调查计划,全部换成主动盯梢。
困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突破口。
赵刚看他写完,抬头问:“你觉得,他们这次运的会是什么?”
林青停下笔。
“如果是普通物资,不会这么小心。也不会专门切断通讯。他们怕的不是检查,是消息传出去。”
“你是说……武器?”
“或者,比武器更麻烦的东西。”
赵刚没再问。
两人各自忙碌起来。林青整理日志复印件,准备归档;赵刚联系技术组,约好下午试设备。
中午饭没人吃。时间太紧,每一分钟都得用上。
到了下午三点,相机测试完成,图像清晰。林青亲自看过回放,确认能看清人脸和箱体编号。
他把资料锁进保险柜,只留一份手绘草图在桌上。
赵刚进来,把两张新办的临时通行证放在他面前。
“水电巡检员,姓名编了两个,照片用了老队员的底片改的,看不出问题。”
林青点头,“明晚行动前,所有人开会,只讲流程,不提背景。谁问就说例行检查。”
“安全起见,我也去现场。”
“不行,你留在指挥点。万一我们被发现,你得能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赵刚想争,但知道他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