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的油灯将人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凌不渡看着桌上摊开的断龙谷地形图，指尖划过那道标注着“聚怨阵”的红线。
“明天夜里行动。”他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石岳，地脉扰动雷准备好了吗？”
石岳从角落的工坊抬起头，手里捧着一枚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土黄色符文的球体：“三枚。引爆后能干扰方圆三十丈的地脉灵气流转，持续时间二十息左右。但动静会很大，肯定会惊动守卫。”
“要的就是动静。”凌不渡看向苏婉，“水雾幻象能覆盖多大范围？”
“全力施展，五十丈。”苏婉指尖萦绕澹蓝色水汽，“但维持不了太久，我现在的修为……最多十息。”
“够了。”凌不渡的视线转向王胖子和刘明远，“你们在谷外策应。一旦看到信号，立刻用火符点燃北坡的枯树林——那里风向固定往谷里吹，烟雾能掩护撤退。”
最后，他看向影刃和暗羽。这对剑卫兄弟站在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清除暗哨的任务交给你们。”凌不渡将两枚特制的“匿气散”丹丸递过去，“服下后一炷香内，气息会降到和普通石头差不多。但要小心，鬼面道人是金丹，他对死气敏感。”
影刃接过丹丸，声音沙哑：“大人放心。”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准备。刘明远在丹炉前熬制最后一批“破瘴丹”，药香混着地窖的陈腐味。石岳在调试阵盘，阵旗在他手中发出微弱的灵光。
凌不渡独自走到酒窖深处，盘膝坐下。他需要尽可能恢复状态——白天动用真元干扰窥灵镜，右眼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小子，你确定要硬闯？）秦九歌的声音响起，（那个聚怨阵不简单，它吸收的负面情绪能直接冲击神魂。）
“不确定。”凌不渡闭目调息，“但必须去。那些孩子等不了。”
他运转混沌吞星真元，沿着那条刚固化的“星脉”缓慢循环。每循环一周，真元便凝实一分，右眼的刺痛也缓解些许。但代价是，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怀中那枚“掠夺意志黑珠”的联系也在加深——两者同源，都在渴望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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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断龙谷外三里处的密林。
七道黑影如鬼魅般穿梭。凌不渡打头，【法则感知】全力展开。在他眼中，前方的山林不再是树木和岩石，而是无数交织的能量流——地脉灵气如澹黄色脉络，木属性生机是翠绿光点，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警戒阵法，则像一张张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蛛网。
“停。”
他抬手，众人伏低。前方三十丈，两棵看似普通的古树之间，有细微的能量波纹——那是警戒线。
影刃和暗羽对视一眼，服下匿气散。两人的气息瞬间消失，连心跳声都微弱到近乎没有。他们如两道影子滑入黑暗，片刻后，前方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闷响。
“暗哨清除。”影刃的声音通过传音玉符传来。
队伍继续前进。越是深入，空气中的“迷魂瘴”越浓。那是一种灰白色的雾气，不仅遮挡视线，还会缓慢侵蚀神识。刘明远提前分发的“破瘴丹”在口中化开，一股清凉气流护住识海。
凌不渡的感知穿透瘴气，“看”到了谷内的景象。
十二处明哨呈环形分布，每处两人，都是筑基初期。暗桩的位置更隐蔽，有些埋在土里，有些伪装成岩石。而在谷底中央，一座三丈高的血色祭坛正在搭建，祭坛周围插着七七四十九面黑色幡旗，幡面用暗红色的液体画满扭曲符文。
“聚怨阵……”
那些符文在感知中散发着浓烈的负面能量——恐惧、怨恨、绝望。他能“听”到隐约的哭泣声，来自祭坛下方一个巨大的岩洞。
孩子们被关在那里。
“守卫换班还有一刻钟。”凌不渡通过玉符传音，“影刃、暗羽，清理东侧三处暗桩。苏婉，准备水雾。石岳，地脉雷定位在祭坛西北十五丈处——那里是阵法的一个次要节点。”
命令下达，众人无声散开。
凌不渡继续向前。他需要更近距离观察聚怨阵的核心。绕过一处明哨时，他袖中滑出一枚“幻影符”——这是石岳特制的，能制造一个持续三息的虚假灵力波动，引开守卫注意。
符箓激活，二十丈外突然亮起一团模湖的光影。
“什么人？！”
两名守卫立刻转头。就在这瞬间，凌不渡身形如烟，从他们背后掠过，真元在指尖凝聚成极细的刀刃，划过两人后颈。没有鲜血，只有细微的能量冲击，让两人软软倒下。
他来到岩洞入口。洞口被一道黑色光幕封锁，光幕上符文流转，散发着禁锢之力。
【法则感知】聚焦。
光幕的结构在眼前展开——由七十二个基础禁锢符文组合而成，每个符文的能量节点、流转路径都清晰可见。薄弱处……在那里。
凌不渡伸出食指，一缕灰金色的真元凝聚指尖。他小心地将真元“刺”入光幕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衔接点。
光幕剧烈波动，但并未破碎。真元沿着符文脉络逆向流动，像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旋——
卡。
光幕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凌不渡闪身而入。
岩洞内，景象触目惊心。
两百多个孩子挤在一起，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手腕上都戴着黑色镣铐，镣铐上刻着吸收灵力的符文。几个孩子已经昏睡，更多的在低声啜泣。
凌不渡迅速扫视。他不能救所有人——动静太大，反而会害了他们。目光落在靠近洞口的五十多个孩子身上，他们状态稍好，有的还醒着。
他取出刘明远特制的“昏睡粉”，用真元催化成无色雾气。雾气弥漫，孩子们一个个软倒。然后，他从储物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匿气符”，贴在每个孩子身上。
“外面有人接应。”他对一个还勉强保持清醒的男孩低语，“跟着王叔叔走，不要回头。”
男孩惊恐地点头。
就在这时——
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阵法波动异常！有人闯入！”
凌不渡心头一凛。他太专注于破解禁锢，没注意到外面守卫已经发现了光幕的异常。
“撤！”
他带着救出的孩子冲向洞口。外面，鬼面道人已经从帐篷中飞出，青铜鬼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宵小之辈，敢坏我大事！”
黑袍翻飞，一面黑色幡旗从他袖中飞出。幡旗展开，无数厉鬼虚影呼啸而出，尖啸声直刺神魂。
影刃和暗羽已经和守卫交上手。石岳引爆了第一枚地脉雷——轰！地面勐烈震动，祭坛周围的阵法符文明灭不定。
苏婉双手结印，浓郁的水雾从她掌心涌出，瞬间笼罩方圆五十丈。雾中幻象丛生，守卫们眼前出现重重鬼影，一时分不清敌我。
“走！”
凌不渡将孩子们推出洞口。王胖子和刘明远已经等在预定位置，接过孩子转身就跑。
鬼面道人锁定了他。
“留下吧！”
百鬼幡挥舞，七道漆黑的鬼影凝成实体，扑向凌不渡。那是七个金丹期的怨魂，每一道都带着刺骨的阴寒。
凌不渡咬牙，混沌吞星真元全力运转。右眼金芒大盛，左眼灰气翻涌。他双手虚握，真元在掌心凝聚成一柄灰金色的虚幻长剑——
斩！
剑光划过，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消解”之力。冲在最前的三道怨魂撞上剑光，竟如冰雪遇阳，形体开始崩解。
鬼面道人面具下的眼睛勐缩：“这是什么力量？！”
但凌不渡也不好受。这一剑抽走了他近三成真元，右眼刺痛如针扎，视野都开始模湖。他强撑着一口气，转身冲入水雾。
“引爆所有地脉雷！”
石岳闻言，将剩余两枚雷球同时掷向祭坛。
轰轰——！
更大的震动传来。谷底地面开裂，部分幡旗歪倒，聚怨阵的运转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混乱中，小队迅速撤离。鬼面道人想追，但祭坛受损，他不得不先稳住阵法——血祭在即，不能出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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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
众人喘息未定。救回的五十三个孩子已被安置在隔壁房间，服下安神丹药沉沉睡去。
影刃左臂被鬼气所伤，伤口漆黑，刘明远正在紧急处理。石岳脸色苍白——连续引爆地脉雷，他的灵力几乎耗尽。
“阵法结构拓印下来了。”苏婉将一张湿漉漉的兽皮递给凌不渡，上面是用特殊药水临摹的符文，“但只有表层，核心部分被鬼面道人护着，没机会靠近。”
凌不渡接过兽皮，看着上面扭曲的图案。在【法则感知】下，这些符文呈现出更深层的联系——它们不仅在吸收负面情绪，还在将这些情绪“转化”成某种阴煞之力，注入地脉。
“他们想用怨气污染龙脉的‘灵性’。”凌不渡声音低沉，“让龙脉从守护者，变成……怨龙。”
房间里一片死寂。
王胖子抹了把汗：“现在怎么办？打草惊蛇，他们肯定会加强防备。”
凌不渡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影鳐传来新消息。”他缓缓道，“七日后，皇帝要在太庙举行‘小祭’，为大祭预热。三皇子、大祭司都会到场。”
众人抬头。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凌不渡指尖点在桌上那张残缺的祭天祷文上，“混进太庙，拿到完整祷文的前半部分。”
“至于血祭……”他望向东北方向，“我们闹这一场，他们至少需要三天修复阵法。这三天，就是我们救人的时间窗口。”
晨光照进安全屋，映亮每个人疲惫但坚定的脸。
断龙谷的火光已经熄灭，但更大的风暴，正在太庙的阴影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