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一缓缓说道,“比如,一个喜欢穿深色衣服、戴兜帽,可能还用特殊金色钱币的男人。”
他描述了昨晚夜市兜帽男子的特征。
钱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掩饰过去:“张行商打听这个做什么?”
“做生意,总得知己知彼。”张道一淡淡道,“这个人看起来不简单,或许是我的竞争对手,或许……是潜在的客户。我想知道他的底细。”
钱不语手指轻轻敲击柜台,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消息,值三十枚忆钱。”
狮子大开口。但张道一没有犹豫,数出三十枚忆钱,推了过去,这是他剩余忆钱的大半。
钱不语收起钱,才缓缓开口:“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知道一点。他不是最近才来的,但行踪不定,很少露面。他自称‘夜游神’,是个独行客,实力深不可测。他确实有一种特殊的金色钱币,据说能在某些情况下‘买通’规则。他对冥河的了解,恐怕不在老夫之下。至于他的目的……”
钱不语顿了顿,“他似乎对门后的某些旧物特别感兴趣,一直在收集相关信息。我劝你,不要轻易招惹他。”
夜游神?独行客?收集旧物?张道一记下这些信息。这个人,或许也是一个变量。
“多谢钱掌柜。”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走出当铺,怀里的忆钱所剩无几,但得到了关于窗口期更具体的信息,以及夜游神的线索。钱不语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难说,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两天,张道一如同上了发条的齿轮,高速运转。
他利用【商人】的敏锐直觉,在镇上有限的灰色交易圈子里谨慎活动。 他用剩余不多的忆钱和身上一些零碎东西,换取了一些零散但有用的情报和物资:
从一个偷卖镇务所废弃文书的潦倒文吏那里,买到一张残缺的、标注了幽冥镇部分地下水流的旧地图碎片。
用两瓶清泉水,从一个安魂堂的采药人那里,换到了三株已经初步炮制好的“阴煞草”根茎粉末,省去了自己去采摘的麻烦和风险。
通过旁敲侧击和少量忆钱,从一个在码头黑市边缘混迹的老油条口中得知,“夜游神”最近似乎在暗中打听关于捞尸人和沉船的消息。
夏芸那边进展缓慢但有效。她利用自己冷静沉稳的气质和从外面带来的一个精致防风打火机,成功引起了一个在镇务所打杂的年轻学徒的兴趣。
通过几次偶遇和闲聊,她隐约探听到,镇务所最近在秘密整理一份外籍人员登记簿,并且加强了对几家客栈住客的监控。
她没能接触到核心名单,但这个信息已经足够危险,他们这些新人,很可能已经在名单上了!
赵刚在茶馆蹲守两天,带回来一个关键消息:大概三天前,有一伙大约五六个人的外乡客来到镇上,他们不像普通新人那样慌乱,反而显得很有章法,直接包下了镇东头一家相对偏僻但坚固的旧客栈,深居简出,但偶尔有人看到他们中有人佩戴着统一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徽章。
赵刚描述不出徽章具体样子,只说看起来很硬朗,有棱角。
李铭则提供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让张道一心中一动的发现:往生客栈这两天,除了他们,只新入住了一个客人。
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独来独往,但李铭注意到,这个人每次经过客栈大堂时,目光都会在寿衣老头柜台下的某个位置短暂停留一下,而且他的左手小指,戴着一个不起眼的、暗金色的指环,指环上似乎有极细微的刻痕。
第十五日,傍晚。
四人在张道一房间汇总情报。气氛凝重。
“镇务所在秘密登记和监控外来者,我们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夏芸脸色发白,但声音还算稳定,“那个学徒暗示,最近会有一次‘集中核查’。”
“那伙佩戴统一徽章的外乡客,很可能是某个有组织的玩家小队。”
赵刚分析,“他们目标明确,准备充分,可能也是为了‘窗口期’或者别的什么。”
“客栈新来的那个独行客,也不简单。”李铭补充,“我总觉得他有点……刻意低调。”
张道一将所有信息在脑中过了一遍。镇务所、钱不语、神秘组织玩家小队、夜游神、捞尸人、客栈独行客、还有他们自己……多方势力,心思各异,都被窗口期这个漩涡吸引过来。
而漩涡的中心,是祠堂,是那扇真伪难辨的门,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血腥祭祀。
他摊开那张残缺的地下水流地图碎片,指向靠近祠堂和冥河的一片模糊区域:“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和这张图,祠堂下方,很可能有通往冥河的地下暗河或者通道。所谓的‘门’,可能不仅仅在祠堂内部。”
“你的意思是?”夏芸问。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张道一眼神冰冷,“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祠堂那扇‘门’上。钱不语的话不能全信,捞尸人的警告必须重视。我们需要做两手,甚至三手准备。”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可能的位置:“第一,继续按照原计划,准备应对祠堂窗口期,但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随时准备应变。第二,暗中调查这几处可能的地下入口或薄弱点,寻找其他可能的出路。第三,”
他看向夏芸,“想办法,搞到那份‘祭品名单’。如果我们真的在上面,必须提前想办法抹掉名字,或者准备替身。”
“替身?”赵刚倒吸一口凉气,“这……”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张道一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没时间仁慈。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当务之急,是搞到名单,确认我们的处境。”
他看向夏芸:“你需要更接近镇务所的核心。那个学徒,能不能用更大的利益打动?比如承诺带他一起离开?”
夏芸咬牙:“我试试。但他不一定信,而且风险极大。”
“告诉他,我们有钥匙的线索。”
张道一沉声道,“必要时,可以给他看一点证据。”
他指的是自己【冥河摆渡人】的能力展现,或者那瓶养魂露,这在这里绝对是高级货。
“好。”夏芸重重点头。
“赵刚,李铭。”张道一继续布置,“你们继续盯紧那伙外乡客和客栈的独行客。注意他们的动向,特别是他们和镇务所、钱不语有没有接触。另外,赵刚你找机会,用剩下的忆钱,去黑市弄两把像样的防身武器,匕首、短棍什么的都行。”
他把自己最后几枚忆钱都给了赵刚。
“那你呢?”三人齐声问。
“我去会会那个夜游神。”张道一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看看这位独行客,到底想捞什么旧物,或许我们能找到共同的利益点。”
“太危险了!”夏芸反对,“钱不语都说他深不可测!”
“正因为深不可测,才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张道一摇头,“放心,我会小心。记住,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两天后的子夜,可能就是‘窗口期’。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掌握主动!”
夜色,再次笼罩幽冥镇。
而这一次,镇上的暗流,已经汹涌到几乎要冲破表面的死寂。
张道一告别三人,独自走入越来越浓的黑暗之中。他的目标很明确——根据老油条提供的模糊线索,“夜游神”最近常在镇北一片废弃的货仓区附近出现,似乎在寻找什么。
怀里的阴煞草粉末、烈酒皮囊、还有那丝源自冥河的力量,是他仅有的依仗。
他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但绝境之中,不去搏那一线生机,就只能等着被当成“祭品”拖上屠宰场。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忆钱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