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卫的马蹄声滚进帝京时,朱雀街的早市刚摆开第三张茶桌。源无幽坐在马背上,玄袍肩头还凝着天衍子的黑血痂,蹭得苏沐清月白短打后襟染了片暗褐——像她去年在苏家绣庄里,不小心碰翻的墨砚印子。她缩在他怀里,指尖沾着清蛊液的薄荷香,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盘龙玉扣:“殿下,风灌进领口了。”
源无幽低头,喉结动了动。那玉扣是母后生前缝的,线脚还留着她的温度,此刻被苏沐清的指尖碰过,竟烫得他心口发颤。他攥住她的手,将那点薄荷香裹进自己掌心:“再忍忍,到御书房就暖和了。”
承天门的朱红城门刚推开半扇,守门禁军看见玄甲卫的“幽”字旗,立刻跪成一片。源无幽抬手免礼,目光扫过城门口的缉凶榜——天衍子的画像还贴在最上面,眉峰被风掀起一角,像他死前扭曲的脸。
御书房的墨香裹着奏折的纸味撞进来时,源无幽正揉着眉心。案上最上面一本是北疆战报,封皮沾着草屑,字迹里藏着西线的烽火气。苏沐清蹲在茶炉边添炭,火光映得她侧脸发红:“殿下,刚才秦风来报,天衍宗在西街的福顺当铺抄出了三箱星阵材料。”
源无幽指尖敲了敲那本战报:“星阵材料?天衍子死前说的最后一个节点……还没找到。”
话音未落,秦风撞门进来,脸上沾着当铺的灰尘,袖口还烧了个洞:“殿下!出事了!福顺当铺着火了!还有——万魔窟的血祭司在悦来客栈被刺了!”
源无幽的手瞬间攥紧案上的星盘碎片——那是从星陨台捡的,青铜片上的星图还沾着天衍子的血。他站起来:“刺他的是影盟?”
“是夜琉璃!”秦风喘着气,从怀里掏出把银刀,刀身刻着影盟的黑蝶标志:“有人看见她戴银面具,挥刀捅进血罗胸口——现在血罗跑了,留下这把刀!”
苏沐清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的水墨莲花晃了晃:“影盟为什么要杀血罗?他们不是谁出钱就帮谁吗?”
源无幽抓起玄铁剑,龙纹在剑鞘里嗡鸣:“不管为什么,血罗不能活。他知道古神遗迹的位置。”他转头对萧战说:“带二十玄甲卫,跟我去乱葬岗。”
东郊乱葬岗的雾裹着腐味,踩碎的棺材板发出脆响。源无幽刚转过歪脖子树,就看见血罗靠在墓碑上,红袍裂开,胸口插着夜琉璃的银刀——刀身的魔毒正顺着他的鳞片往心脏爬,黑血泡咕嘟咕嘟冒出来。
夜琉璃站在三步外,银面具上有道新裂痕,手里的刀还滴着血。她听见脚步声,转头时面具反光,正好映出源无幽的玄袍:“监国殿下来得真快。”
血罗看见源无幽,突然笑了,黑血从嘴角流下来:“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古神力量?做梦!那遗迹里的东西……能吞了整个帝朝!”他突然举起手,掌心聚起一团黑魔火:“一起死吧!”
源无幽的玄铁剑先一步刺出。龙纹罡风劈碎魔火,剑刃擦着血罗的脖子掠过,带起一串血珠。夜琉璃的银刀紧跟着扎进血罗的心脏——她的动作比雾还快,刀身没入时,血罗的鳞片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你……”血罗的眼睛瞪得很大,手指抠进墓碑,指甲裂开:“古神的地图……在我怀里……”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炸开,变成一团黑雾。夜琉璃的面具被震飞,露出左眼角的朱砂痣——像颗凝固的血滴。她弯腰捡面具时,源无幽看清了她耳后的刺青:一只断了翅的黑蝶,是影盟底层杀手的标记。
源无幽捡起地上的羊皮卷,展开时墨线沾着血:南疆十万大山的地形里,红圈标着“古神遗迹”四个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星阵引魂”。他抬头望着夜琉璃:“天衍宗的最后一个星阵节点在哪里?”
夜琉璃的手指摩挲着面具裂痕,声音像碎冰:“帝京太庙。天衍子死前把阵眼埋在太祖牌位下面。”她转身要走,又停下:“影盟收了苏家的钱——苏姑娘说,血罗的魔毒会渗进商道。”
源无幽攥紧地图,指尖泛着淡金玄气:“苏沐清?她怎么不告诉我?”
夜琉璃的身影没入雾里,声音飘回来:“她怕你不让她插手。”
苏沐清的折扇声从后面传来时,雾已经散了一半。她蹲在血罗的尸体旁,用折扇挑开他的红袍,露出里面的魔骨项链:“殿下,这是万魔窟祭司的信物,能感应古神气息。”
源无幽把地图收进袖中,玄袍上的血痂蹭在她折扇上,染黑了一朵莲花:“太庙的星阵节点今晚就毁。还有……南疆的遗迹,我们得去。”
远处传来晨钟,撞碎了乱葬岗的残雾。萧战的玄甲声像雷,滚过墓碑间的草屑。苏沐清靠在源无幽怀里,闻着他玄袍上的墨香和血味,轻声说:“殿下,你说古神的遗迹里,会不会有能治好你寒症的药?”
源无幽摸着她发间的珍珠簪——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此刻沾着雾水,凉得像他前世的记忆。他把脸埋进她头发里,声音很轻:“会的。等解决了古神的事,我带你去看南疆的凤凰花。”
风里飘着夜琉璃留下的银刀气味,混着雾的腐味,像场没做完的梦。苏沐清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那里有龙纹的温度,有她的薄荷香,还有帝朝的晨钟,撞得她耳朵发疼,却又暖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