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家的府邸占据了流云城南近四分之一的区域,高墙深院,气派非凡。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矗立着两尊并非石狮,而是某种不知名剑齿异兽的雕像,雕像双目以某种宝石镶嵌,隐隐有灵光流转,显然兼具装饰与警戒之能。四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腰悬长剑的守卫分立大门两侧,气息沉稳,目光锐利,皆有御法期修为。
江澈与璃幽刚走近门前数丈范围,四名守卫的目光便齐刷刷锁定过来,带着审视与戒备。
江澈上前一步,依照礼节,客气地拱手道:“几位大哥,我们想入府拜访,打听一些事情,可否行个方便?”
为首的守卫队长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他打量了江澈和璃幽一眼,见两人虽穿着不俗(璃幽的新衣裙颇为惹眼),但气息收敛得近乎寻常,又面生得很,便公事公办地摇头,语气虽不恶劣却也冷淡:“抱歉,两位。今日府中有要事,家主正与贵客商议,暂不见外客。还请改日再来。”
璃幽闻言,细长的眉毛顿时一挑,她本就等得有些不耐烦,此刻见几个御法期的小角色也敢拦路,还这般推脱,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她轻哼一声,周身那刻意收敛的妖媚气息忍不住泄露出一丝,虽只是一丝,却让那四名御法期守卫瞬间如坠冰窖,仿佛被什么上古凶兽盯上,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剑柄。
“磨磨唧唧的,让我们进去不就得了!”璃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的酥软,却让几名守卫心头警铃大作。
“璃幽!”江澈立刻侧身,不着痕迹地挡在璃幽身前,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臂,传音道:“莫要生事,此地非比寻常,我们是来办事,不是来打架的。”
璃幽撇了撇嘴,看在江澈的份上,还是将那丝气息收敛了回去,只是狐眸依旧不善地瞥了那几个守卫一眼。
守卫们这才松了口气,背上却已惊出一层冷汗,看向璃幽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不定。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绝对远超他们见过的任何涅盘期高手!
就在这小小僵持之际——
“外面何事喧哗?”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沉稳的年轻男声自府内传来。紧接着,朱红大门被从内拉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迈步而出。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袭裁剪合体的月白色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淡青色宝玉的腰带,悬挂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整个人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锐气与风骨,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正是剑家少主,剑无痕。
他此刻眉头微蹙,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出来查看。目光先是扫过自家有些紧张的守卫,随即落在门口的江澈与璃幽身上。
当他的目光掠过江澈时,那原本平静的眸子骤然一凝,随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与疑惑。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怀中那枚得自万劫试炼场、曾赠与某位故友的传讯剑符,此刻正传来极其微弱的、唯有特定距离内才能产生的共鸣!而那共鸣的源头,赫然指向眼前这个容貌平凡、气息内敛的青衫男子!
再仔细感应,虽然江澈乔装改扮,收敛了所有锋芒,但那身形轮廓,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深处偶尔掠过的神采……剑无痕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江澈?!”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确认。
江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着眼前这张比当年更加成熟、锋芒更盛却也更显沉稳的俊朗面容,也是微微一笑,抬手拂去脸上那层简单的伪装,露出本来清俊的面容:“剑无痕,好久不见。”
“真是你!”剑无痕脸上瞬间绽开一抹真挚而惊喜的笑容,大步上前,直接无视了旁边还在发愣的守卫,用力拍了拍江澈的肩膀,“好小子!自从当年你离开万劫试炼场,我便再未得到你的确切消息,只偶尔听闻东陆那边似乎出了个了不得的年轻人物,却没想到……你今天竟会找到我这流云城来!”
他上下打量着江澈,眼中精光闪烁,感慨道:“你这气息……深不可测啊。我虽然感受不真切,但你恐怕……早已踏入融天期了吧?啧,当年试炼场一别,我便知你非池中之物,果然!”
江澈笑道:“你也进步神速,涅盘五阶,根基扎实,剑意愈发纯粹了。”
“你就别寒碜我了。”剑无痕摆摆手,随即目光转向江澈身旁正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璃幽,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好奇,问道:“江澈,这位是?”
不等江澈回答,璃幽却抢先一步,亲昵地拽了拽江澈的衣袖,狐眸流转,瞥了剑无痕一眼,语气带着点娇蛮和理所当然:“一个姐姐罢了。”然后又凑近江澈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剑无痕听到的声音“悄悄”说:“这小子长得是有点帅嘛……不过,还是没有弟弟你帅。”
江澈顿觉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对剑无痕解释道:“这位是璃幽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此行与我同行。”
剑无痕何等聪明,见两人之间神态自然中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稔与亲密(主要是璃幽单方面),心中了然,也不多问,只是对璃幽礼貌地点头致意:“璃幽姑娘。”
他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苏姑娘呢?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他记得当年在试炼场,江澈身边那位清冷绝美、气质独特的苏芸,两人关系显然匪浅。
提到苏芸,江澈眼神微微一黯,简短道:“她受了些伤,正在一处安全之地疗养,不便同行。说来话长。”
剑无痕看出江澈不愿多谈,也体贴地不再追问,侧身一引,热情道:“既然来了,就别站在门口了。快请进!我们里面说话。”
他挥挥手,让那些还在发懵的守卫退下,亲自引着江澈和璃幽穿过前院,向府内走去。
剑家府邸内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布置得颇为雅致,但各处细节又能看到剑的踪影——屋檐下的风铃是剑形,回廊柱上的浮雕是剑舞图,甚至园中修剪的草木也隐隐透着剑意。显然,这是一个将剑道融入血脉与生活的家族。
剑无痕直接将二人引至一处宽敞明亮的待客花厅。厅内陈设简洁而不失格调,墙上悬挂着几幅意境高远的山水剑意图。此刻,厅中还有一人。
那是一位穿着天青色长袍、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正端着茶杯,神色平静。见到剑无痕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发作。
“诸葛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剑无痕对那文士客气地拱手,随即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在万劫试炼场结识的故友,江澈,璃幽姑娘。”他又转向江澈二人:“这位是天机阁驻云荒域东部的执事代表,诸葛明先生。”
天机阁!江澈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与璃幽一同向那诸葛明拱手行礼:“见过诸葛先生。”
诸葛明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江澈和璃幽一眼,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态度颇有些倨傲。他显然没把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故友”放在眼里,目光很快转回剑无痕身上,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淡:“剑公子,既然你有客来访,老夫也不便久留。方才所说之事,还请你务必上心。三日,最多三日。若贵府届时仍无法交出阁主要求的供奉之物,那么这虫洞的管理之权,天机阁便只能考虑另择贤能了。”
剑无痕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维持着风度,沉声道:“诸葛先生放心,请转告阁主,剑家必定竭尽全力,三日之内,定会给阁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愿如此。”诸葛明不置可否地站起身,又瞥了江澈二人一眼,不再多言,径直拂袖离去。
待诸葛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花厅内的气氛似乎才放松了一些,但剑无痕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散去。
江澈看着他,开口问道:“无痕兄,方才听那位诸葛先生所言……剑家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与虫洞有关?”
剑无痕苦笑一声,示意江澈和璃幽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叹道:“不瞒江兄,正是如此。我剑家世代居于流云城,百年前偶然发现了一处天然的空间虫洞,虽不稳定,但若能妥善引导利用,价值巨大。此事后来被天机阁得知,他们便以提供稳定阵法和庇护为条件,换取了虫洞的共同管理权,实际上……主导权在他们手中。我剑家负责日常维护与守卫,每年需向天机阁缴纳一笔不菲的‘供奉’,算作使用他们阵法与借其名头的代价。”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沉重:“往年供奉,多是些珍稀矿产、灵药或者高阶妖兽材料,我剑家尚能勉强筹措。但今年,天机阁不知何故,突然点名要一枚‘天阶丹药’作为供奉!而且必须是‘养魂’或者‘破境’类的高品质天阶丹药!我剑家虽有些底蕴,但天阶丹药……何其难得!家族中仅有的一位地丹师巅峰的长老,尝试数次都未能成功,反而损耗了不少珍贵药材。如今期限将至,天机阁咄咄逼人,方才你也看到了。”
天阶丹药!江澈和璃幽对视一眼。难怪那诸葛明如此倨傲,原来捏着这样的要求。天阶丹药,在靠近中土神洲的云荒域或许不像在东陆那般是传说,但也绝对是珍贵至极的战略资源,尤其是指定了种类的天阶丹药。
剑无痕说完,深吸一口气,看向江澈,眼神恢复了清亮与真诚:“光顾着说我的烦心事了。江兄,璃幽姑娘,你们今日前来,想必也不是专门来看我这个故人的吧?有何事需要我帮忙,但说无妨。”
江澈坐直身体,正色道:“实不相瞒,无痕兄,我们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虫洞。我与璃幽,需要借用虫洞,前往中土神洲。”
“中土神洲?”剑无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露出为难之色,“若是平日,以你我交情,安排你们使用一次虫洞,虽有些麻烦,但也非不可为。只是如今……天机阁紧盯此事,又以供奉未缴为由施压。此时若贸然安排外人使用虫洞,恐被天机阁抓住把柄,借题发挥。而且……”他看了江澈一眼,斟酌道,“江兄,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使用那虫洞,风险不小,需得提前做诸多准备,且代价不菲。你们……”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现在时机不对,且使用虫洞本身也非易事。
江澈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能否承担代价,反而问道:“无痕兄,方才你说,天机阁要求的,是一枚天阶‘养魂’或‘破境’类丹药?”
“正是。”剑无痕点头,不明白江澈为何问这个。
江澈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中若有所思的光芒闪烁。半晌,他抬起头,看向剑无痕,缓缓开口道:
“若我说……我能为剑家,炼制一枚天阶丹药呢?”
花厅内,骤然一静。
剑无痕猛地睁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一旁一直慵懒旁观的璃幽,也微微坐直了身体,狐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玩味,看向江澈。
炼制……天阶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