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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殿的佛堂深处,那间连郑福都需得到明确示意方能踏入的密室,门窗紧闭,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跳跃的火苗将郑太后与李慕云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细长扭曲,如同暗夜里伺机而动的鬼魅。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线香与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与草药混合的奇异气味。

郑太后端坐在一张硬木圈椅上,几日来的惊怒、焦虑、以及在佛前强装的镇定,此刻在她脸上都化为了孤注一掷的惨白与眼底深处跳跃的疯狂火苗。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串迦南木念珠,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先生,宫内司苑局的人,已被那贱人不动声色地调走、替换了三成!王德禄那废物‘病’得真是时候!哀家安插在尚宫局、内侍省的几个眼线,也被寻了由头,或贬或调,远离了要害!

她在查账,她在清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把手直接伸到哀家这鹤鸣殿来?伸到皇帝身边去?!”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低吼,“还有宫外!元礼那边,也传信来说,似有御史在暗中查访他名下产业田庄之事!

他们这是要断了哀家的手足,挖了哀家的根基!先生,你之前说的‘非常之法’,究竟是什么?到底还要哀家等到几时?!”

相较于郑太后的激动,李慕云则显得异常平静。他依旧穿着那身内侍省最低等宦官的青灰袍服,背脊却挺得笔直,清癯的面容在昏黄灯光下半明半暗,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幽深得仿佛两口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太后少安。”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武媚娘行事,确实雷厉风行,步步紧逼。其目的,便是要让太后自乱阵脚,进退失据,甚至……行差踏错,授人以柄。此时,越是危急,越需冷静。”

“冷静?哀家如何冷静?!”郑太后猛地将念珠拍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眼看就要成瓮中之鳖,你让哀家坐在这里等死吗?

李先生,你当初可是答应哀家,要助哀家拨乱反正,匡扶社稷的!如今,你的‘拨乱反正’之法何在?!”

李慕云的目光,缓缓扫过郑太后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又落在她拍在几上的念珠。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韵律:“太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媚娘擅用明规暗矩,以势压人,以法制人。

与她在此等细务上周旋,我们已落下风,只会被其牵着鼻子,一步步绞杀。欲破此局,需跳出其窠臼,另辟战场。”

“另辟战场?”郑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急切。

“不错。”李慕云向前微倾身体,油灯的火苗在他眼中跳跃,“敢问太后,武媚娘与李贞,权势根基何在?”

“自是军功威望,把持朝政,还有……那些寒门新进的支持。”

“是,也不是。”李慕云缓缓摇头,“其最根本的根基,在于‘名分’与‘人心’。李贞以皇叔摄政,武氏以王妃辅政,此乃名分。

开疆拓土,推行新政,收揽寒门,此乃收拢人心。然,这名分之上,尚有更高之物。”

“何物?”

“天命。”李慕云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如重锤敲在郑太后心头,“君权神授,天子受命于天。李贞武功再盛,亦是臣子;武媚娘智计再高,终是妇人。

他们权力再大,亦需在‘天命’、‘礼法’的框架下行止。而太后您,是皇帝生母,天子之母,从某种意义上说,您便是这‘天命’在人间的某种象征,是距离‘天意’最近的人之一。”

郑太后呼吸微微一滞,眼中疯狂的火苗似乎被这番话语引燃,烧得更旺,也带上了一丝别样的、名为野心的炽热。

“先生是说……”

“与其在宫规、吏治、财货这些她擅长的领域缠斗,不若将战场,抬到‘天命’与‘人心’的高处。”

李慕云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可以查账,可以调官,可以抓人。但她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能逆反煌煌天意么?”

“具体该当如何?”郑太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天降祥瑞,以彰有德;灾异示警,以惩无道。此乃自古天人感应之理。”李慕云的声音更低,语速却清晰而稳定,“太后可还记得,前朝炀帝时,有‘李氏当为天子’的桃李谣?

太宗皇帝晋阳起兵时,亦有‘白衣天子’之谶?民心似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而‘天意’,往往便是引导这水之流向的最好旗帜。”

他略一停顿,观察着郑太后的神色,继续道:“眼下,李贞新定辽东,武媚娘把持朝纲,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然,其新政触动旧利,连年用兵耗费民力,宫中肃杀之气日盛,难道就没有一丝‘天道不满’的迹象可寻?即便没有,我们……亦可‘帮’上天,显露一丝‘旨意’。”

“祥瑞……”郑太后喃喃道,眼中光芒大盛,“先生是说,制造祥瑞?”

“非是‘制造’,而是‘发现’。”李慕云纠正道,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天地造化,玄妙无穷,偶有奇石异兽,现于世间,承载古意,以待有缘人解之。此乃天工,非人力可为。我等只需做一个‘发现者’和‘解读人’。

地点、时机、人物、说辞,皆需精心安排,务求自然而然,毫无斧凿痕迹。一旦‘祥瑞’现世,经由可信之口传播,其寓意直指太后辅佐幼帝、德被苍生,则舆论顷刻可转。

届时,太后便是‘天命’所归,众望所归。武媚娘再想以宫规、国法来压制太后,便是违逆天意,与天下人心为敌!”

郑太后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多日来的憋闷与恐惧,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是啊,你武媚娘能掌控宫廷,能清理账目,能提拔官员,难道还能堵住老天爷要显示的“祥瑞”吗?

还能禁止天下人信奉“天意”吗?若她能得“天眷”,看那对夫妻还能如何嚣张!

“先生果然大才!此计甚妙!”她激动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踱了两步,“只是……这祥瑞,需得万无一失,绝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地点、物件、‘发现’之人、‘解读’之士,皆需绝对可靠!”

“太后放心。”李慕云也站起身,微微躬身,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颌冷硬的线条,“慕云早年游历四方,于金石古篆、谶纬之术略有涉猎,亦结识几位淡泊名利、通晓古物的‘隐逸’之士。

物件,可选一块天然奇石,其纹路隐约有字,稍加引导,便可解读。地点,可选在洛阳近郊,伊水之畔,此地自古有‘神龟负图’之传说,正合其意。‘发现’者,可用一老实本分的当地老农。

‘解读’者,便用一位与世无争、素有清名的乡间老儒。消息扩散,可用市井俚曲、童谣流言,自然传播,待其酝酿发酵,自有那等善于揣摩上意、或真心敬畏天命的官员上书奏报。

太后只需在宫中,焚香祷告,静待佳音即可。届时,顺应‘天意’,稍作谦辞,再接受百官朝贺,则大势可成。”

一番谋划,滴水不漏,从物件到传播,从民间到朝堂,层层递进,俨然已是一套完整的舆论攻势方案。郑太后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看到那“祥瑞”现世,百官称贺,自己携“天意”重回权力中心的辉煌景象。

“好!就依先生之计!”她斩钉截铁道,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熊熊野心烧尽,“所需银钱人手,先生尽可调用!务必尽快!哀家……等不了了!”

“慕云领命。”李慕云躬身,声音平静无波,“十日之内,必有佳音。太后只需稳住宫中,尤其……勿要再与皇帝提及任何可能授人以柄之言。此刻,当示人以静,以候天时。”

“哀家明白!”郑太后重重点头,脸上多日未见的红晕,此刻因激动而浮现。

数日后,洛阳南郊,伊水之畔。

时值春耕,田野间农夫劳作。一名家住附近村落、以忠厚闻名的老农赵四,在清理自家田边沟渠时,锄头意外碰到一块坚硬异物。

刨开泥土,发现是一块半埋于地下的青褐色巨石,约有磨盘大小,表面布满水蚀和苔痕,显得年代久远。

赵四本欲将其挖出挪开,却觉得此石形状颇为奇特,似方非方,似圆非圆,且有隐隐纹路。他唤来相邻田地的几个老伙计一同观看,皆啧啧称奇。

有那略识几个字、年轻时读过两年村塾的老者,眯着眼看了半晌,忽然指着石上一处被水流冲刷出的凹陷纹路,迟疑道:“这……这纹路,怎地有些像古字?”

消息很快在附近几个村子传开。里正闻讯赶来,也觉得稀奇,便上报了县衙。县衙派了个懂些金石的主簿前来查看。

那主簿围着石头转了几圈,清洗掉部分苔泥,仔细辨认那些天然纹理,越看越是惊疑不定。他不敢擅专,连忙上报洛阳县,乃至河南府。

此时,关于“伊水畔出奇石,上有天书”的传闻,已如长了翅膀般在洛阳城内外传开。市井之间,茶楼酒肆,人人议论纷纷,添油加醋。有说那石头夜间会发光的,有说挖出时异香扑鼻的,越传越是神乎其神。

三日后,一位须发皆白、据说常年隐居邙山、精研古篆易经的老隐士“玄真子”,被河南府尹“慕名”请来辨认。

玄真子鹤发童颜,手持藜杖,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伊水畔。他对着那巨石,焚香静观了足足一个时辰,时而蹙眉,时而捻须,时而以手指虚划。

围观人群,从官员到乡民,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屏息静气。

终于,玄真子长叹一声,后退三步,对着巨石躬身一礼,转身对河南府尹及在场众人朗声道:“恭喜府尹,恭喜洛阳百姓!此乃天降祥瑞,昭示圣德啊!”

众人哗然。府尹忙问:“请仙长明示,这石上纹路,究竟是何寓意?”

玄真子指着石面上几处最为清晰、连贯的天然凹痕纹路,以手指虚点,声音清晰洪亮,远远传开:

“诸位请看,此处纹路,自上而下,蜿蜒如古篆‘母’字;此处连接,形似‘临’字;此处有缺,然意蕴贯通,是为‘人’字;再看这方,纹路交汇,隐现‘永’字雏形。

此处转折,暗合‘昌’字笔意;这下方厚重纹路,乃‘帝’字之基;最后这收束之势,正是‘业’字之终!八字相连,便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声震四野:“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伊水河畔,随即以更猛烈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洛阳城,并向着长安,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圣母”?当今天下,能称“圣母”者,除了皇帝生母、当朝太后,还有谁人?

“临人”,抚临万民。

“永昌帝业”,使皇帝的基业永远昌盛。

这岂不是上天在肯定太后辅佐幼帝的功德,预示着她将带来长治久安?

流言迅速演化成“天意”,在有人刻意的引导和无数人自觉的附和中,变得坚不可摧。

酒楼茶肆,说书人开始讲述太后仁德感天的故事;街头巷尾,孩童传唱着新编的、称颂太后的歌谣;就连某些私塾,先生讲解此八字时,也不免带上几分对太后的敬意。

朝堂之上,反应更为直接。

首先是一些品阶不高、却素来“恪守礼法”、与郑家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迫不及待地上表庆贺,称颂“天降祥瑞,彰太后之德”,是“国朝大幸”。

他们请求皇帝下旨褒奖,并“顺应天意”,让太后更多地参与教导皇帝、乃至过问朝政。

接着,一些原本中立、但笃信天人感应之说的官员,也开始动摇,觉得这“祥瑞”来得蹊跷,却也不敢公然质疑“天意”,奏疏中不免多了几分对太后的恭维。

一时间,“太后贤德感天”的舆论甚嚣尘上。

郑太后在鹤鸣殿中,先是“惊闻”祥瑞,继而“惶恐”不已,在佛前焚香祷告,称“此乃上天眷顾皇帝,哀家何德何能”,并下令以太后私库之资,在伊水畔修建“瑞应亭”,以谢天恩。

这番作态,更显得她谦崇仁德,不居天功。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祥瑞”冲昏头脑。立政殿中,武媚娘看着案头堆积的、关于祥瑞的奏报和市井流言记录,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愤怒,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慕容婉侍立一旁,低声道:“王妃,最先‘认出’古篆的隐士‘玄真子’,已查明底细。此人本名吴道子,乃一落魄书生,略通篆刻,十年前因牵涉一桩伪造古墓铭文案,逃离家乡,后不知所踪。

三年前,曾有人见他出没于汴州,与当地一名姓李的绸缎商过从甚密。而那名李姓商人,经查,其货船曾数次往来于登州、洛阳,与……徐贵有过接触。

这是‘玄真子’的画像,与我们之前掌握的、疑似李慕云化装出没上清观时,观中道士描述的其同行者样貌,有六七分相似。”

武媚娘接过画像,扫了一眼,淡淡一笑,将画像放下:“李慕云倒是找了些人才。这纹路,怕也不是全然天成吧?”

“已派可靠工匠暗中验看过那石头。纹理确是天然形成,但有几处关键转折的‘笔锋’处,有极细微的、非自然水流冲刷能形成的琢痕,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工具。

手法老道,非行家细查不能辨。应是事后加工,引导观者联想。”慕容婉禀报道。

“引导联想……便是最大的破绽。”武媚娘指尖在案上轻轻敲了敲,“天命无常,岂是几道石头纹路所能注定?更岂是宵小之辈,可以伪造引导的?

他们想用‘天意’压人,却忘了,这世间最不可欺的,便是真正的‘天道’。”

她抬眸,望向窗外。天际不知何时堆积起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地压着洛阳城的飞檐斗拱。春风里,带来了一丝潮湿的、不同寻常的土腥气。

“要变天了。”武媚娘低声说了一句,似是自语,又似是对慕容婉说,“告诉王爷那边,可以开始了。另外,让我们在御史台、翰林院的人,可以动一动了。

不必直接质疑祥瑞,只消将那‘玄真子’的‘生平趣事’,特别是他当年伪造古铭的案底,还有他近三年与某些神秘商人往来之事,‘不经意’地透露给那几位以考据精严、眼里不揉沙子着称的老学究。他们自会去刨根问底。”

“是。”慕容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躬身应下,匆匆离去。

武媚娘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天际的乌云愈聚愈浓,隐隐有沉闷的雷声,自极远处滚来。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冰冷的茶水滑入喉中,却让她唇角的弧度,越发冰冷清晰。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仪殿侧殿书房。

李贞的面前,也摆着几份关于“伊水祥瑞”的奏章。他随意翻看着,神情淡漠。程务挺、刘仁轨等心腹将领重臣侍立在下,面色各异,有的愤慨,有的忧虑。

“王爷,这分明是有人装神弄鬼,蛊惑人心!末将请命,带兵去把那劳什子石头砸了,将那妖言惑众的老道抓起来!”程务挺脾气火爆,忍不住嚷嚷道。

刘仁轨则蹙眉道:“程将军稍安。石头可砸,人可抓,然流言已起,人心已惑。强行压制,反落人口实,说我们畏惧天意。如今当务之急,是破解其‘天意’之说。”

李贞放下奏章,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刘仁轨身上:“刘卿以为,当如何破解?”

刘仁轨沉吟道:“祥瑞之说,源自天人感应。然天人感应,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归根结底,仍在民心,在实事。太后若真有大德,泽被苍生,自有万民称颂,又何须几道石头纹路来彰显?

反之,若朝政不修,百姓困苦,纵有万千祥瑞,亦是枉然。眼下,春耕在即,各地农事、水利,才是关乎国本民生的头等大事。王爷不若将朝野目光,引回实务。”

李贞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忽听殿外隐隐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就在头顶滚过。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殿顶的琉璃瓦上,起初稀疏,转眼间便连成一片,哗哗作响,声势惊人。

众人皆是一怔,不由看向窗外。只见方才还只是铅云密布的天空,此刻已如夜幕提前降临,狂风卷着暴雨,抽打着宫殿树木,天地间一片混沌。

“好大的雨!”程务挺咋舌。

李贞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如瀑的雨幕,以及迅速在庭中积聚、打着旋儿的雨水,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光。

他想起武媚娘前几日,曾拿着钦天监和各地报上的天气、农情简报,对他提过一句:“今春地气升腾过速,北边寒气未退,恐有激烈交汇,关中、洛阳一带,须防短时强风暴雨,尤需注意河防。”

当时他只道是寻常提醒,令有关州县注意防备即可。如今看来,这雨势,怕是被她言中了。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冒着大雨匆匆奔入的兵部吏员,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他手中高举一份插着赤羽、已被雨水浸透封套的急报,扑倒在殿前,声音带着惊惶:“报——潼关六百里加急!渭水、洛水上游暴雨,水势暴涨,潼关段已有河堤出现管涌险情!

华州、同州急报,洛水支流漫溢,已淹没农田村庄!”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份急报,几乎是前后脚,又有一名户部郎官踉跄闯入,脸色煞白:“王爷!京兆尹急报!

洛阳城内,漕渠、永安渠等多处排水不及,已有坊市内涝!南市、西市低洼处积水已过膝!城中百姓惊恐!”

坏消息接踵而至。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雷声隆隆,电蛇乱舞,映得殿中众人脸上明灭不定。

方才还在议论“祥瑞”、“天意”的朝堂重臣们,此刻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无比的天灾震住了。

方才那“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八字祥瑞,在这倾盆暴雨、江河暴涨、农田淹没、百姓受灾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讽刺。

李贞缓缓转过身,雨水敲打窗棂的狂暴声响,成了此刻大殿内唯一的背景音。他的目光扫过程务挺、刘仁轨等人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那份被雨水泡软的“祥瑞”奏章上。

他走回案前,提起朱笔,在那份言辞最恳切、请求太后“顺应天意”的奏章末尾,缓缓批了四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天、象、有、常。”

写罢,他掷笔于案,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定鼎乾坤的力量,穿透雨幕,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传令:命京兆尹、河南府尹,全力组织救灾,疏导积水,安置受灾百姓,开仓放粮,严防瘟疫。

命工部、都水监,即刻抽调人手物料,驰援潼关及洛水、渭水险工段,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河防!命十六卫,随时待命,听候调遣,协助救灾维稳!”

“命各县,立即核查上报灾情,不得隐瞒!”

“至于祥瑞……”他顿了一顿,目光如电,“待雨歇灾平,再议不迟。”

“是!”众人轰然应诺,方才因“祥瑞”而起的些许浮躁与疑虑,在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与李贞沉稳如山的应对面前,瞬间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实际危机的紧张与凝聚力。

李贞不再多言,大步走向殿外。狂风卷着雨丝扑打在他脸上,他恍若未觉,只望向立政殿的方向。这场“天降”的暴雨,来得真是时候。

几乎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立政殿的轩窗后,武媚娘亦独立雨中,望着天地间白茫茫的雨幕。

慕容婉为她披上一件外袍,低声道:“王妃,王爷那边已动起来了。各地之前接到密令暗中加固的堤防、疏通的沟渠,此刻应能起些作用。只是这雨势太大,恐仍有不小损失。”

武媚娘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悠远:“损失难免,但人心,经此一遭,也该看清些东西了。祥瑞?天命?”

她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凌厉的笑意,“在生民涂炭、家园倾覆面前,几道石头纹路,算得了什么?”

她转身,望向鹤鸣殿的方向,虽然雨幕重重,什么也看不清,但那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雨帘与宫墙。

“郑氏,你的‘祥瑞’,扛得住这真正的‘天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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