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林不觉靠在赵铮肩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刃上。寒髓咒已蔓延至脖颈,呼吸带出的白雾稀薄如烟。小石右眼青光微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师兄,歇会儿吧。小石声音颤抖,您的嘴唇都紫了。
林不觉摇头,手中紧握律武监令牌:云娘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皇城高墙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朱红大门紧闭,守卫森严。赵铮皱眉:硬闯不行。北荒兵已接管皇城防务,王七虽败,但赵参将的援兵随时会到。
阿福忽然拉了拉林不觉的衣角:师兄,有人跟着我们。
林不觉右眼青光微闪,望向巷尾。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不是官兵,而是一位青袍老者,右眼泛着青光。
老周!小石惊喜道。
老者摇头:我不是老周,是周半妖。我弟弟在北荒,护送小月回青丘。
他快步上前,扶住林不觉:雪莲药力将尽,再不救治,你会冻成冰雕。
林不觉惊讶道:您知道雪莲?
我给你服的。周半妖轻声道,济世堂的雪莲,是我三十年前从青丘带出。本想救女儿,却救了你。
赵铮忽然问:小月...她还好吗?
周半妖点头:她右眼已无大碍,但记忆受损。只记得一个叫赵大叔的人,教她辨认草药。
赵铮眼中含泪:是我。二十年前,我在北荒救过一个受伤的女孩,教她辨药。那时,我还不知她是您的女儿。
缘分。周半妖轻叹,小月说,赵大叔右眼有青光,能看见人心。如今,你右眼已无火种,但心光仍在。
寒髓咒突然加剧,林不觉单膝跪地。周半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青丘火晶粉,能暂时压制寒毒。但每次使用,寒髓咒会加重一分。
代价。林不觉苦笑,接过小瓶,所有力量,都有代价。
火晶粉入喉,暖意蔓延,但林不觉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青丘火种在右眼流转,寒髓咒的霜花暂时退去。
皇城地宫。林不觉站起,精神好转,云娘说,真律鼎在皇城地宫,而非常人所知的桑水河底。
周半妖一震:她怎么知道?
她曾是景元帝的侍女。林不觉轻声道,醉月楼表面是酒楼,实则是情报网。云娘收集了三清观与景元帝的罪证,包括万民长生丹的配方。
小石惊讶道:云娘姐姐这么厉害?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周半妖叹道,景元帝以为云娘只是个歌姬,却不知她精通药理,能辨百毒。三清观主多次下毒,都被她化解。
赵铮忽然警觉:有人来了。
巷口,火把如星。赵参将带兵包围,独眼王七站在他身侧,右眼缠着绷带。
林不觉,赵参将大笑,三清观主料到你会来皇城。这地宫,就是你的坟墓!
周半妖低声道:他们知道云娘告诉你的事。
林不觉摇头,他们不知道云娘说真律鼎在皇城。他们以为我们去桑水河心,这是调虎离山。
他望向赵参将,右眼青光微闪:赵参将,你左袖的伤疤,是被自己女儿抓的,对吧?
赵参将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女儿不认你。林不觉轻声道,你为讨好三清观主,将她献祭炼丹。但她逃了,临走前抓伤你,说爹爹变成了鬼
赵参将脸色大变:闭嘴!
你每晚都做噩梦。林不觉右眼青光流转,梦见女儿在丹炉中哭喊。三清观主说,炼成万民长生丹,能复活她。但你知道,这是谎言。
赵参将握紧刀柄,手在颤抖。士兵们面面相觑,王七低声道:参将,别听他胡说!
住口!赵参将怒吼,林不觉,你懂什么!我女儿需要长生丹救命!
不,她需要父亲。林不觉轻声道,三清观主骗你。万民长生丹需用童血炼制,你女儿的魂魄,早已被炼成丹引。
赵参将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林不觉右眼青光大盛:
无形的气势蔓延,赵参将手中的刀落地。王七大惊:参将!
滚...赵参将声音嘶哑,都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士兵们犹豫不决,王七咬牙:参将被妖法迷惑!杀!
混战爆发。周半妖右眼青光大盛,药粉洒向官兵,白雾弥漫。赵铮护住林不觉,小石抱起阿福冲向皇城侧门。混乱中,王七的刀砍向林不觉,赵铮以身相挡,右臂鲜血淋漓。
赵铮!林不觉扶住他。
无妨。赵铮咬牙,小伤。快走,地宫入口在侧门水井。
周半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铃:这铃能开地宫门。但需守鼎人血激活。
林不觉摇头:我已失血过多,再用血,会死。
用我的。赵铮扯开衣袖,露出右臂疤痕,我是半妖,血能替代。若我倒下,带我去北荒,见小月。
林不觉沉默良久,点头。赵铮割开手腕,鲜血滴在铜铃上。铜铃青光大盛,侧门水井的石板自动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快走!周半妖推林不觉,我拖住他们。
林不觉扶着赵铮,小石拉着阿福冲入地宫。石板关闭前,林不觉看见周半妖站在井口,药粉漫天,王七的刀刺入他胸口。
周老!林不觉喊道。
周半妖微笑,声音从井口传来:告诉小月...爹爹一直在找她...
石板完全关闭,地宫陷入黑暗。赵铮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周老...会没事吧?
会的。林不觉轻声道,但心知肚明——周半妖右胸中刀,生还渺茫。
地宫阶梯湿滑,青苔覆盖。小石右眼青光微闪,照亮前路。阿福靠在小石怀里,小手紧抓他的衣角:小石哥哥,我怕。
不怕。小石轻声道,师兄在,赵大哥在,我们在。
阶梯尽头,是一处巨大 cavern。 cavern中央,立着一座青铜鼎,鼎上铭文斑驳。鼎旁,九个石台,每个石台刻着一个名字。
三百零七人...林不觉轻声道,这里只刻了九人。
赵铮虚弱道:九位律武监正使。我父亲赵铁山,是第九任。
林不觉一震:赵铁山?北境军饷案的赵铁山?
是我父亲。赵铮苦笑,他因揭发三万将士欠饷,被诬妖言惑众,处死。我继承他的骨哨,却沦为三清观主的走狗。
寒髓咒突然加剧,林不觉踉跄几步。赵铮扶住他:师兄,您的寒毒...
无妨。林不觉摇头,望向青铜鼎,这是真律鼎?
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这只是仿品。
火把亮起,三清观主缓步走出。他身着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慈祥,眼神却冰冷。
林不觉,三清观主微笑,守鼎人。你终于来了。
林不觉扶着赵铮,右眼青光微闪:你为何不杀我们?
因为需要你。三清观主轻笑,真律鼎需守鼎人血开启。景元帝要炼万民长生丹,缺最后一味药——守鼎人的心头血。
他挥手,暗处走出两人。一人是云娘,手脚戴镣;另一人是赵莽,浑身是血。
云娘!小石惊呼。
云娘微笑,但眼神担忧:林录事,小心。真律鼎在...
三清观主拂尘一挥,云娘倒地昏迷。赵莽怒吼:妖道!我北荒兵不是你的棋子!
你是。三清观主轻笑,景元帝许你北荒王位,我许你长生。但你背叛了我们。
林不觉望向赵莽,右眼青光流转:赵莽,你右袖的骨哨已毁,但心未毁。你回北荒夺兵权,不是为权势,是为救被三清观控制的将士。
赵莽一震: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人心。林不觉轻声道,你抓我,是为逼三清观放将士;你回北荒,是为夺回兵符。但赵参将已死,兵符在景元帝手中。
三清观主脸色微变:林不觉,你太聪明了。聪明人,活不长。
他拂尘一扬,毒雾弥漫。赵铮护住林不觉,小石抱起阿福后退。毒雾中,林不觉右眼青光大盛:
无形气势扩散,毒雾凝滞。三清观主惊讶道:你竟能压制我的毒?
不是压制。林不觉轻声道,是净化。
青丘火种在右眼流转,毒雾化作白雾消散。但林不觉脸色更白,寒髓咒在全身蔓延。
代价...赵铮担忧道。
值得。林不觉望向三清观主,你右袖藏的血书,是景元帝的密令,对吧?命你炼万民长生丹,不惜一切代价。
三清观主一愣,下意识摸向右袖。林不觉右眼青光如炬:定罪!
无形气势如山,三清观主踉跄后退,拂尘落地。他独眼中满是震惊:你...你不是九品...你已是八品!
林不觉摇头,寒髓咒在指尖凝结,我只是个凡人,用尽全力,护住想护的人。
三清观主大笑:凡人?守鼎人岂是凡人!但你撑不住了。寒髓咒已入心脉,再用火种,你会死。
他挥手,暗处涌出更多道士。林不觉扶着赵铮,小石抱着阿福,云娘昏迷在地,赵莽被缚。
带他们去真鼎。三清观主冷笑,冬至子时,万民长生丹成,景元帝将赐我永生。
道士们围上,林不觉右眼青光微弱。赵铮低声道:师兄,用我的血。我是半妖,能撑住。
林不觉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北荒,见小月。告诉她,她父亲一直在找她。
他挣脱赵铮,独自上前。寒髓咒在全身蔓延,但眼神坚定:三清观主,你漏了一点。
什么?
人心。林不觉右眼青光大盛,真律鼎不在皇城,在人心。
青光爆发,道士们纷纷后退。三清观主拂尘挥舞,与青光相撞。轰然巨响, cavern震动,石块坠落。
混乱中,赵铮抱起林不觉,小石拉起阿福,赵莽扛起云娘,冲向 cavern另一侧。三清观主怒吼:拦住他们!
石块如雨,道路被封。赵铮等人被困在一角,三清观主被隔在另一侧。他冷笑:无妨。冬至子时,地脉自开。你们逃不掉。
林不觉靠在石壁上,寒髓咒已蔓延至面部。赵铮撕下衣袖,包扎右臂伤口:师兄,怎么办?
林不觉望向 cavern顶部,青光微闪:那里...有出口。
顶部石壁,刻着九个符号,与律武监令牌上的符号相同。林不觉取出令牌,青光流转,九个符号亮起,石壁缓缓开启,露出月光。
林不觉轻声道,去桑水河。真律鼎在河底,皇城的只是幌子。
赵铮摇头:三清观主说...
他在骗你。林不觉轻笑,寒意刺骨,景元帝要炼丹,需真律鼎为炉。但真律鼎是活的,会认主。三百零七人用命守护的,不是鼎,是鼎中的真律。
他望向昏迷的云娘:云娘知道。她故意说真律鼎在皇城,是为引三清观主离开桑水河。
小石眼睛一亮:所以云娘姐姐被抓,是计划?
一半。林不觉轻声道,她本可逃,但选择留下。因为只有她,能拖延三清观主。
赵莽突然道:我带兵去桑水河。北荒兵虽被控制,但还有忠于我的人。
林不觉摇头,你去醉月楼。云娘的糖人摊,藏着三百零七人的名单。交给周半妖,他需要它。
周半妖已死。赵莽低声道,我看见王七的刀,刺穿他右胸。
林不觉闭上眼,寒髓咒在喉间凝结。又一个为真相而死的人。但火种不灭,希望不灭。
那就交给小石。林不觉轻声道,小石,你去醉月楼,找糖人摊下的铁盒。里面有名单,还有我父亲的信。
小石点头,眼中含泪:师兄,您冷吗?
林不觉苦笑,但心是暖的。有你们在,再冷的寒冬,也有春意。
月光从顶部洒下,照亮林不觉苍白的脸。赵铮背起他,赵莽扛起云娘,小石拉着阿福,爬上石壁。桑水河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河水静静流淌,像在等待真相的揭开。
风雪中,四人身影渐行渐远。皇城地宫中,三清观主拂去石尘,独眼望向月光,嘴角浮现冷笑。
林不觉,他轻声道,你逃不掉。冬至子时,万民长生丹成,这天下,将是我们的天下。
月光下,桑水河静静流淌,河水深处,仿佛有三百零七双眼睛,凝视着岸上的人间。而林不觉知道,最大的战场,不在河底,不在皇城,而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