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刚说完有人下水，队伍全都停在洞口边上。谁也没动。
王皓第一个往前走，脚踩在岸边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声。他蹲下，把洛阳铲探针伸到水面边缘，轻轻搅了两下。水是绿的，底下看不清，但铲尖碰到底部时感觉泥土松软得像豆腐。
“这水底不是死的。”他说，“有人下去了，水位没变，要么有暗道，要么人没上来。”
史策从包里掏出罗盘，指针晃了一下，又晃一下。她皱眉：“不对劲。指针偏了，磁场有问题。加上岩壁全是湿的，空气闷得慌，说明地下有流动水源。”
任全生拄着拐杖蹭过来，弯腰盯着那一串脚印。脚印一直延伸到水边，最后一步陷得很深，像是用力踩进去的，可再往前就没了。
“不像自己下的水。”任全生嘟囔，“倒像是被拖进去的。”
雷淞然缩了缩脖子：“啥意思？水里有东西？”
“水里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任全生抬头，扫了一圈四周，“我知道的是，这种脚印只出现在一种地方——引水阵。”
“啥阵？”李治良问。
“老机关。”任全生吐了口气，“古时候有些墓主不想让外人进内室，就在外头弄个假宝台，放个青铜器当饵。人一看见宝贝，就想过去拿。可要想过去，就得下水。水底埋着翻板或者绳套，踩上去就中招。更狠的，还在水里养点别的玩意儿。”
蒋龙听得腿有点抖：“养啥？”
“你别问。”任全生瞪他一眼，“问了晚上睡不着。”
王皓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所以现在我们面前这水，不是路，是陷阱。”
“至少是半截路。”史策指着石台方向，“那东西摆中间，明摆着让人去够。可你看四周围，连个能落脚的石头都没有。谁要真蹚过去，走到一半水突然塌了，想退都来不及。”
张驰握紧刀柄：“那之前的人呢？他们下去了？”
“下了。”任全生点头，“但没回来。脚印只有一趟，没有回程。而且入水那步太深，鞋印边缘还带着拉扯痕迹。我见过类似的情况，在荆州南坡一座汉墓里。当年五个土夫子下去，一个都没上来。后来发现水底有个竖井，通向下面的毒瘴池。”
李治良脸色发白：“那咱们……还过不过？”
没人说话。
王皓低头看着铲子上的泥，忽然伸手抠了一块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不是普通泥。”他说，“带铁腥味。这水底可能铺了金属板，做成活动机关。一踩重了，整片地都能翻。”
史策把罗盘收起来，换出一张手绘图：“我记得《楚帛书》里提过‘渊中设虚台，以困贪心者’。说的就是这种局。真正入口不在水中央，而在边上。只要绕开视线误导，就能找到实路。”
“问题是哪边算边。”雷淞然指着岩壁，“这圈一圈全是石头，看不出哪儿特别。”
任全生一瘸一拐走到左侧，用拐杖敲了敲岩缝：“这里有风。”
大家一愣。
确实，左边那条裂缝里，有一点微弱的气流吹出来。
“活路。”任全生说，“死地不通气，活地才有风。这裂缝后头肯定连着别的通道。比下水强。”
王皓看向史策。史策点头：“可以试试。反正硬闯是傻子干的事。”
“那还等啥。”雷淞然抬脚就要走。
“站住！”任全生吼了一声，“谁让你动了？这岸边看着结实，其实最危险。你以为前头那些人没想到绕路？他们肯定也试过贴边走。结果呢？脚印停在这儿，说明边上也有机关。”
雷淞然僵住。
“那咋办？”李治良小声问，“不动也不行，动也不行？”
“动可以。”王皓把铲子收回包里，“但得换个方式。”
他从背包侧袋掏出一段细绳，又摸出一块小石头绑在一头，然后慢慢甩出去，抛向离岸最近的一块干燥地面。
石头落地，没响。
他又拉了拉绳子，确认固定住了，才说：“先用绳索探路。一人牵线，两人护侧，慢慢挪。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准碰水边浮苔。”
“为啥不准碰苔？”蒋龙问。
“因为那是信号。”任全生冷笑，“你一踩，机关就知道有人来了。等你走到一半，它再动手，你就成瓮中鳖了。”
队伍重新列队。这次王皓走在最前，手里攥着绳头。史策跟在他斜后方，右手按在罗盘上随时准备预警。任全生落在最后，拄拐监视整体节奏。
一行人贴着左壁缓缓移动。每走一步都先试地面硬度，确认安全后再迈下一步。
走了约莫十来米，前方岩缝果然变宽，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就是这儿。”任全生喘了口气，“风大了。”
王皓凑近看了看，伸手进去探了探：“里面是空的，有坡度，往下走。”
“能绕过去？”史策问。
“应该能。”王皓回头，“但我得先确认里面有没有二次机关。”
他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解开后倒出几粒黑豆。
“这是醒魂草籽。”他解释，“遇潮会胀，碰到机关触发的震动就会弹跳。我把它们撒进去，看会不会有异常反应。”
他弯腰，将豆子一颗颗摆在缝隙入口处，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等了大概半分钟，豆子没动。
他又往前挪两步，耳朵贴近岩缝听动静。
就在这时，史策忽然抬手：“等等！”
王皓停下。
“罗盘又晃了。”史策盯着指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偏得厉害。而且……水那边有变化。”
所有人转头看向水域。
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正从中心位置泛起一圈极细的波纹。不大，但确实在扩散。
“有人在底下动。”任全生声音压低，“不是咱们这边引起的。”
“是不是之前下去的那伙人？”蒋龙问。
“不知道。”王皓眯眼，“但他们要是活着，不会一声不吭。要是死了……那就更不对劲了。”
水中的波纹持续扩散，慢慢推向岸边。靠近脚印的位置，浮苔开始微微颤动。
“那块地要塌。”任全生突然说。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脚印所在的那一片泥地突然下陷，整块翻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浑浊。
“果然有联动机关。”史策咬牙，“它是感应重量的。刚才我们走路震动太大，触发了预设机制。”
“也就是说。”王皓冷笑，“不管我们走哪条路，只要进了这片区域，它都会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雷淞然声音发紧，“绕也绕不了，过也不敢过？”
没人回答。
王皓盯着那片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金凤钗。
凤钗刚拿出来，还没靠近水边，尾端竟轻轻震了一下。
“它有反应。”他说。
史策立刻凑近：“和卣一样？”
“频率不同。”王皓皱眉，“这次是短促震动，像是……警告。”
“警告啥？”李治良问。
王皓没说话，只是缓缓把凤钗往水面上移。
离水面还有半尺，凤钗突然剧烈一抖，差点脱手。
他猛地收回手。
就在这一刻，水中那座石台下方，隐约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快得像错觉，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底下有东西。”张驰握紧刀，“而且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