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一响，七个人全都趴在地上。树皮和碎石硌着脸，雷淞然张嘴就想骂，被李治良一把捂住。
“别出声！”李治良声音发抖，手也在抖。
张驰趴在地上扭头看了一眼：“三点钟方向，两个枪口闪光。”
王皓抱着铜卣，胳膊已经酸得不行。他咬牙抬头：“走！别等第二枪！”
话音没落，他第一个爬起来往前冲。史策紧跟着起身，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蒋龙伸手一拉，把她拽了起来。任全生喘得像破风箱，但还是咬牙跟上。
雷淞然刚跑两步，脚底一痛——鞋没了。他低头一看，左脚光着，脚掌踩在碎石上，疼得直咧嘴。可身后林子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有人追进来了。
“哥！”他喊。
李治良回头，见他光脚，气得瞪眼：“还叫啥！快跑！”
他一把拽住弟弟胳膊，拖着他往前冲。雷淞然龇牙咧嘴，脚底全是血痕，却不敢停下。
前面是一片竹林，夹在岩壁之间，只有一条窄道能过。王皓抬手指了指：“往那走！能藏人！”
蒋龙断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宫本太郎带着三个黑衣人已经冲进林子，脚步极稳，手里握着刀。他俯身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又嗅了嗅空气，低声说了句什么，手下立刻散开，呈扇形包抄。
蒋龙心头一紧：“他们来了！”
张驰听见，回头大吼：“别停！快进竹林！”
众人拼了命往前冲。雷淞然脚底全是血，每一步都留下红印。他想喊疼，可看见李治良满头是汗还在拉他，就把嘴闭上了。
史策跑着跑着，脚下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膝盖磕在石头上，她闷哼一声，手里的算盘差点甩出去。张驰一个转身，顺手捞住算盘塞回她手里，另一只手把她拽起来。
“还能跑吗？”他问。
“能。”史策咬牙站起，继续往前。
任全生落在最后。他年纪最大，体力最差，衣服湿透，沉得像挂了秤砣。他靠在一棵树上喘气，眼看就要站不住。
王皓回头看见，大吼：“老任！别停下！活着就有希望！”
这一嗓子像鞭子抽在任全生身上。他猛地抬头，抹了把脸，继续往前跑。
竹林越来越密，枝叶交错，几乎遮住天空。众人钻进去，终于看不见追兵了。王皓靠在一根竹子上，喘着粗气：“先歇一下……但不能久留。”
雷淞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看脚。脚掌全是划伤，血混着泥，黏糊糊的。他咧嘴想笑：“我这脚，怕是要废了。”
李治良蹲下，撕了块衣角给他包扎。手还在抖，动作却很稳。
“疼不？”他问。
“废话。”雷淞然说，“你说疼不疼？”
李治良不说话，继续包。
蒋龙站在竹林边缘，盯着外面。宫本太郎的人没进来，但在外围转悠。他听见一声轻响，像是刀鞘碰地的声音。
“他们没走。”他说。
张驰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宫本鼻子灵，能闻出人味。”
“那咱们别呼吸。”雷淞然小声说。
没人理他。
王皓抱着铜卣，靠在竹子上。他低头看铜卣，表面有几道划痕，但没破。他松了口气，又抬头看天。树影太密，光漏不下来。
“佐藤不会放过我们。”史策靠在另一边，“他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他不会亲自来。”王皓冷笑，“躲在后面下令，让别人送死。”
“那你呢？”雷淞然抬头，“你不也是下令让我们跑？”
王皓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一起跑。”
雷淞然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一声命令，是日语。宫本太郎在指挥手下分头搜索。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靠近，竹林外的灌木被拨开，有人在喊话。
“他们往这边去了！”
“封锁出口！”
蒋龙回头：“竹林后面有条小路，通山脊。”
“走！”王皓抱起铜卣，“别等人来抓。”
众人再次出发。雷淞然脚疼得厉害，走路一瘸一拐。李治良扶着他，两人走在一起。
“你要是死了。”雷淞然突然说，“那口破锅归我。”
“滚。”李治良说。
“说真的，咱俩谁先死，锅就给活的那个。”
“闭嘴。”
前面张驰忽然停下，抬手示意。他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什么。
“有人绕后。”他说。
王皓立刻下令：“换方向！往岩壁那边走！”
队伍转向，贴着岩壁前进。地面开始上坡，土质变硬，不再打滑。远处传来鸟叫，阳光照在树梢上。
“天亮了。”蒋龙说。
“亮了也别松懈。”王皓说，“他们不会放弃。”
雷淞然忽然笑了一声。
“笑啥？”李治良问。
“我在想。”雷淞然咧嘴，“咱俩要是真死在这儿，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少乌鸦嘴。”李治良说。
“我是说真的。”雷淞然看着他，“你要真没了，我怎么办？”
李治良没回答，只是伸手把他帽子往下压了压。
队伍继续前进。张驰带路，沿着山脊线斜切，避开开阔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王皓突然停下。
“怎么了？”史策问。
他没回答，而是把铜卣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他蹲下，摸了摸地面。
“有车辙。”他说。
“车？”雷淞然凑过来，“谁会在这儿开车？”
“不知道。”王皓站起身，“但肯定不是咱们的人。”
“要不要绕？”蒋龙问。
“绕不开。”张驰指着前方，“只有这条路。”
“那就快走。”史策说，“趁他们还没来。”
王皓抱起铜卣，正要起身，忽然听见一声枪响。
啪！
子弹擦过树干，木屑飞溅。
“趴下！”王皓低吼。
七人立刻扑倒在地。第二枪紧跟着打来，打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三点钟方向！”张驰压低声音，“树林边缘，有人架枪。”
“不是宫本。”蒋龙说，“枪声不一样。”
“新来的。”张驰眯眼，“可能是马旭东的人。”
“不管是谁。”王皓咬牙，“不能停。”
他抱起铜卣，带头往前爬。众人贴着地面，借着灌木掩护向前移动。雷淞然脚底伤口又被蹭开，血流不止，但他一声没吭。
李治良爬在他旁边，看他脸色发白，知道他撑不住了。
“坚持住。”他说。
“我没事。”雷淞然挤出个笑，“就是脚有点凉。”
前面竹林尽头出现一道窄缝，通向另一片林子。王皓指了指：“从那穿过去！”
蒋龙第一个爬过去探路。他刚钻出缝隙，忽然僵住。
“怎么了？”张驰问。
蒋龙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前面……有车。”
众人慢慢爬过去。透过缝隙，他们看到林子边缘停着一辆黑色军用卡车，车门开着，驾驶座没人。车轮压出深深的车辙，一直延伸到山路。
“空车。”史策说。
“不一定。”王皓盯着车底，“可能有人埋伏。”
“不能过去。”张驰说，“太危险。”
“可后面有人追。”雷淞然小声说，“前面也有枪。”
“那就等。”王皓说，“等他们先动。”
众人趴在缝隙后，一动不动。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远处传来脚步声，宫本太郎的人正在逼近。
雷淞然感觉脚底越来越冷。他低头看，血已经浸透布条，顺着脚踝往下流。他想撕件衣服重新包扎，可衣服全湿了，撕不动。
“哥。”他小声叫。
李治良看他。
“我脚……好像没知觉了。”
李治良立刻检查，发现伤口肿了，周围皮肤发青。
“中毒了。”他说。
“啥毒？”雷淞然声音发颤。
“不知道。”李治良抬头看王皓，“得赶紧处理。”
王皓皱眉：“现在没时间。”
“他会死。”李治良说。
王皓看着雷淞然，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他知道不能再等。
“蒋龙！”他低声叫，“去车上找点布或者药！快！”
蒋龙点头，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缝隙钻出，贴着地面快速爬向卡车。他趴到车底，伸手摸索，忽然摸到一个铁盒。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绷带和碘酒。
“找到了！”他小声说。
正要退出，车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只皮靴踩在车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