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良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雷淞然反应快，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他拉了回来。两人摔在地上，滚了一身灰。
王皓立刻抬手示意停下。队伍静了几秒，没人说话，只听见岩壁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有东西在地底呼吸。
“都别动。”王皓低声说，“原地调整。”
蒋龙靠墙站着，手里还握着红缨枪。史策从怀里摸出罗盘看了一眼，指针晃得厉害。张驰蹲下检查靴子，发现鞋底已经有点发软。
雷淞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这鬼地方连口气都不让好好喘。”他顺脚踢开旁边一堆黑乎乎的灰烬，底下露出几块通红的炭块，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你找死啊！”任全生突然开口，“乱动什么？”
“我哪知道下面还有火！”雷淞然嘴硬，“又没写提示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挪了半步，右脚后跟却不小心踩进了那堆炭灰里。
“哎哟我操！”
一声大叫炸响在墓道中。
雷淞然猛地跳起来，单脚蹦跳，左手拍腿右手甩脚，帽子直接甩飞出去砸在墙上。他脸都变了形，嘴里骂个不停：“烫死老子了！真烫！不是开玩笑！”
他蹦到墙边想靠着，结果手刚贴上去就弹开——墙面太热。
他又跳回中间，左蹦一下右蹦一下，活像锅里爆豆子。
张驰第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接着史策也笑了，捂着嘴肩膀直抖。蒋龙低头不敢看，可嘴角已经翘起来了。连王皓都侧过头，眼角抽了一下。
李治良本来吓得脸色发白，这会儿看着雷淞然跳来跳去，愣了几秒，忽然冒出一句：“你……你咋跟个猴儿似的？”
这话一出，全场爆笑。
雷淞然站定，气喘吁吁指着李治良：“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是救你才踩上的！要不是我舍命相救，你现在已经在下面烧成炭了！”
“那你现在就是炭。”李治良小声嘀咕。
雷淞然翻白眼，一瘸一拐走到角落坐下，脱下鞋子倒扣过来，一股焦味飘出来。他摸了摸脚底，龇牙咧嘴：“完了，皮熟了。”
任全生走过去，用洛阳铲扒拉开那堆灰烬。底下是一片龟裂的地表，裂缝里透出暗红光，热浪一阵阵往上涌。
“看见没？”他说，“这地壳薄，底下是熔腔，表面看着灭了，其实还在烧。你们谁再乱踩，下一个就不是跳脚，是断腿。”
他语气平平的，没有吓唬的意思，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笑声戛然而止。
雷淞然揉着脚踝，嘴里嘟囔：“早说啊……这哪是探墓，这是下锅蒸人。”
他自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像是把什么东西打开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寸，压在胸口的闷气散了些。没人说话，但气氛不一样了。
王皓看了眼雷淞然：“还能走吗？”
“走不了也得走。”雷淞然把鞋穿回去，鞋底吱呀响，“总不能在这等变烤鸡。”
他站起来试了试，一瘸一拐走了两步，还算稳。
任全生没再多话，转身往前走。队伍重新列队，继续下行。
主墓道越来越窄，两侧岩壁上的铜灯槽还在燃烧，幽绿火焰忽明忽暗。地面由黑色板岩变成了碎石掺灰土，踩上去沙沙作响。
雷淞然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先试探着落脚。他一边走一边嘀咕：“这破地，比我家门口的灶坑还坑人。”
“你家灶坑能自己冒火？”蒋龙问。
“不能，但我爹能拿烧火棍揍我。”雷淞然说，“现在想想，还是挨揍舒服。”
李治良走在前面，听见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疼？”
“废话。”雷淞然瞪眼，“你以为我装的？你要不信我脱给你看。”
“不用了。”李治良赶紧摇头。
队伍经过一段缓坡，前方出现一道天然石桥，横跨深隙。桥面宽不过三尺，底下黑不见底，热风从下方涌上来，吹得人站立不稳。
任全生停下：“一个一个过。抓着岩壁走，别往下看。”
王皓点头，率先上桥。
刚走几步，脚下一块石头松动，滚落下去，几秒后才听见轻微的“啪”声，像是掉进水里。
“这有多深？”雷淞然问。
“不知道。”任全生说，“反正掉下去的人，没一个上来过。”
“你这么一说，我脚更疼了。”雷淞然嘀咕。
史策上桥时脚步很稳。她一只手扶着岩壁，另一只手按着腰间罗盘。走过一半时，罗盘指针突然猛转一圈，她皱了下眉，但没停。
轮到雷淞然时，他站在桥头不动了。
“怎么了？”李治良问。
“我脚疼。”雷淞然说，“这桥太窄，我要是站不稳，你们谁接我？”
“没人接。”张驰说，“你自己想办法。”
“你可真够意思。”雷淞然翻白眼。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上了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脚尖先落地，再慢慢压上全脚掌。走到三分之二处，右脚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左边歪去。
“哎！”
他伸手乱抓，勉强扒住岩壁才没摔下去。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别停。”任全生在对面说，“停的人最容易掉。”
雷淞然咬牙继续往前挪。终于踏上对岸，他一屁股坐下，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比刚才烫脚还吓人。”
“那你刚才跳脚的时候挺欢。”李治良说。
“那是痛觉反应，不是心理素质问题。”雷淞然理直气壮。
李治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队伍继续前进。前方阶梯开始向下延伸，台阶由整块黑石砌成，表面光滑，边缘已被热风磨出细纹。
任全生走下第一级，回头叮嘱：“抓墙，别看脚。看脚的人，容易晕。”
王皓紧跟其后。史策低头往下望了一眼，台阶深得看不见底。
她正要抬脚，李治良忽然抓住她手腕。
“怎么了？”她问。
李治良没说话，只是盯着下面。他的手心全是汗，却攥得很紧。
史策没挣开，轻轻说：“我在前头等你。”
她转身走下台阶。
李治良站在原地，呼吸急促。雷淞然走过来，没说话，只是站到他旁边，也往下看了一眼。
“真他妈黑。”他说。
然后他抬脚，先跨了下去。
李治良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抬起脚。
第一级踩实，第二级……第三级……
阶梯开始向下倾斜。热风从下面涌上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走到一半，岩壁忽然震动了一下。头顶簌簌落下几粒碎石，砸在雷淞然头上。他骂了一句，加快脚步。
李治良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