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掌压下，姜小葵的右手还举在半空。
她没时间想能不能赢，只知道自己不能倒。阿拾的声音还在耳边，断断续续，像是从一口深井里往上爬，“我十七岁给如来做过素斋……用莲花根炖佛跳墙……”
话没说完，锅铲已经脱手落地。
陈石跪着，刀插在身前，头低下去，肩膀一抽一抽，不知道是喘还是忍痛。黑雾凝成的手掌越来越近，空气被压得发出吱呀声，像老旧门轴转动。
姜小葵盯着那手掌，忽然笑了。
“你改了理？”她对着带疤首领说，“可你忘了，荒唐话从来就不讲理。”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锅铲，拍在阿拾胸口：“别喊别人信不信，你先信你自己！你说的是真的！哪怕全世界都说是假的，你也得当它是真的！”
阿拾愣住，眼睛瞪大。
“我……”他张嘴，声音干哑，“我十八岁当过王母娘娘的御厨长！用银河煮汤圆！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句不是喊出来的，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锅铲突然震了一下，一道白气从铲面冒出来，没往上冲，而是贴着地面，像蛇一样钻进裂缝。
姜小葵立刻回头对陈石吼：“画个圈！写上‘此处有人不信阿拾’！快！”
陈石抬眼，没问为什么，直接咬破手指，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又写下几个字。血刚落笔，圈里就起了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升起来，像是厨房半夜灶台自己冒烟。
阿拾盘腿坐下，双手捧锅铲，闭眼大吼：“我十九岁教太上老君炒回锅肉！放辣子比丹炉火还猛！我——我做的饭神仙抢着吃！”
锅底“轰”地燃起蓝火，一道菜凭空出现，焦香扑鼻。姜小葵伸手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热劲直冲脑门，浑身经脉像被开水烫过一遍，胀得发疼，但力气回来了。
她抬手一挥，战甲残片飞起，在空中拼成一面盾。黑雾巨掌拍下来，撞在盾上，发出一声闷响，裂开一道缝。
“有效！”她低喝。
陈石也吃了口菜，脸色从灰白转成红润，拔起刀站直。他低头看自己画的血圈，低声问：“这算不算骗人？”
“不算。”姜小葵盯着带疤首领，“这是造规则。他不让我们用理，我们就用荒唐破他。”
阿拾继续念：“我二十岁给齐天大圣做过宵夜！拿金箍棒串烤串！我——我撒的孜然是星辰磨的粉！”
锅铲白气越来越粗，蓝火越烧越旺。姜小葵把青铜碎片按在锅铲柄上，金光一闪，碎片和铲子粘在一起，像是天生一对。
“结三角！”她喊，“背靠背！别让他打断节奏！”
三人迅速靠拢，阿拾坐中间，锅铲悬空自转，陈石站在西南角，刀横胸前，姜小葵守在阵心边缘，左手按地，右手举盾。
黑雾手掌再次压下，姜小葵跃起，盾牌迎上，这次不是硬挡，而是顺着掌势一滑，把力量引偏。手掌砸在岩壁上，轰出一个深坑，黑雾散开一半。
一头噬法兽扑来，陈石一刀劈出，刀锋没入兽身，这次不再是黑烟，而是直接砍出伤口，黑血喷溅。
“它怕这个味道。”陈石闻了闻手上血，“荒唐味。”
姜小葵冷笑：“它们靠否定规则活着，可现在我们用更离谱的‘真’打它们，它们反而认不得了。”
阿拾还在念：“我二十一岁给月老炒过红线丝！用孟婆汤调酱！我——我做的菜连姻缘都能翻盘！”
锅铲震动，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丝，缠住剩余黑线。那些线本来绞杀一切，现在却被红丝裹住，一根根崩断。
逆灵域开始晃动，像是房子漏了顶。
带疤首领猛地咳血，双手撑地，额头青筋暴起。他抬头看姜小葵，眼神第一次有了动摇：“你……你怎么能……”
“你不让我们讲理。”姜小葵一步步走过去，“可我们本来就不靠理吃饭。”
她举起锅铲，青铜碎片与铲面共鸣，金光与蓝火交织，形成一道螺旋气流，直冲地缝。
地缝中银光闪了一下，虽然微弱，但确实亮了。
“封印还能续。”她回头对阿拾说，“再来一道硬菜。”
阿拾抹了把脸，嘴角咧开：“我二十二岁给阎罗王做过生日宴！主菜是轮回锅！我——我放的调料是忘川水蒸的盐！”
锅铲轰鸣，火焰暴涨，一道漆黑如墨的菜肴腾空而起，散发着阴冷香气。姜小葵伸手一点，菜落入地缝，银光瞬间涨到四成。
噬法兽开始后退，动作变得迟缓。它们的存在依赖于规则的否定，而现在，一种全新的“真实”正在建立——不是来自天地，而是来自一口破锅铲，一个疯子的嘴，和一群不信命的人。
带疤首领挣扎着要站起来，姜小葵抬手一指，锅铲飞出，贴着他脖子停下，铲尖压住动脉。
“你改了理。”她说，“可你忘了，最荒唐的事，往往是有人信了，才变成真的。”
阿拾喘着气，低声接了一句：“我二十三岁……给盘古做过开天早餐……用混沌当煎蛋……”
锅铲突然嗡鸣，蓝火卷上天空，在逆灵域裂开的缝隙里，烧出一道符文。
地缝银光涨到五成。
陈石拄刀站着，看着自己的血圈还在发光。他忽然说：“下次做饭，少放点辣。”
姜小葵没笑，她盯着地缝，轻声说：“还没完。”
带疤首领抬起手，手里还握着那块锈铁片。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往下压。
逆灵域最后一层屏障亮起，黑雾重新凝聚。
姜小葵把锅铲收回，按在胸口。
阿拾闭眼，准备下一句。
陈石的刀尖滴下一滴血，落在地上，滋的一声冒起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