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疤首领那一脚踩下去，地缝深处的回应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声闷笑。
姜小葵立刻察觉不对。她双手还按在阵心凹槽里，可原本与呼吸同步的银光突然一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猛吸一口气，想继续引导节奏，却发现体内的金光像被冻住了一样，流转不畅。
右眼尾那粒朱砂痣也不再发烫，反而有点凉。
“糟了。”她低声说。
话音刚落，阵法上的符文开始一块接一块熄灭，不是炸开，也不是被击破，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像字迹被水泡过。空中浮现出细密的黑线，纵横交错，把整个洞穴罩住，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阿拾正喊到一半：“我十三岁替雷神煲汤，放了三颗陨石当料包！”锅铲喷出的白气突然一抖，粗壮的气柱变得细弱，悬在半空，下不去，也散不掉。
“咋回事？”他愣了一下，“我越说越真，怎么反倒没人信了？”
陈石单膝跪地，刀插在身前，盯着地面血线。那条红线原本还能亮一下，现在彻底成了干涸的痕迹，连颜色都褪了。
他抬头看姜小葵：“是不是出问题了？”
姜小葵没回答，目光死死盯住带疤首领。
那人半跪在远处，手里那块锈铁片已经插进地面，只剩一点边缘露在外面。他嘴角咧着，脸上全是血，可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们以为封印的是邪物？”他声音沙哑，“错了。你们封的，是这地方的‘理’。”
姜小葵皱眉。
他继续说：“没有理，就没有法。没法，你们这些靠规矩吃饭的，就什么都不是。”
话音落下，整片空间像是被人往下压了一寸。空气变重，呼吸变得费力，连抬手都像拖着石头。
姜小葵试着调动圣物，金色符文刚浮现一点，立刻被黑线缠住，眨眼间磨成灰点。
她心头一沉。
这不是攻击，是改天换地。
这片区域的规则被换了。她们用的法术、灵力、阵法，全建立在“天地有道”的基础上。现在道没了，术就成了笑话。
“阿拾！”她猛地扭头，“继续喊！别停！”
阿拾一咬牙，张嘴就吼：“我十四岁给阎王炒过一道忘情菜！用孟婆汤当料酒！我——”
锅铲抖了一下，白气又粗了一点。
可就在这一瞬，空中黑线突然一紧，像蜘蛛收网，直接把那股白气裹住，一绞，断了。
白气消散。
锅铲“当”地一声砸在地上。
阿拾傻眼了：“这都不行了？”
姜小葵咬牙：“他们不信你，是因为这片地不听你说了什么。你现在说的话，在这儿不算数。”
“那咋办？”阿拾抓着锅铲，脸都急红了，“饭做不出来，神仙也没劲啊！”
姜小葵没说话。她知道，荒诞仙气的根源，是别人不信她说的话。可现在，连“信”和“不信”都不存在了。这里没有道理，没有逻辑，只有敌人定的新规矩。
她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流。她想用精血续阵，可血滴下去，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阵法光芒已经跌到五成以下。墙角的黑雾重新膨胀，缓缓爬回地缝，像潮水倒灌。
“不好！”陈石低喝。
六头黑影从岩壁裂缝里钻出，四肢着地，背生骨刺，眼睛通红。它们没有声音，落地即冲，直扑阵心凹槽。
“噬法兽！”姜小葵认出来了，“别让它们碰地缝！”
陈石强撑起身，挥刀横斩。刀锋划过一头兽的脑袋，只留下一缕黑烟，对方毫发无损，继续往前扑。
他脸色变了：“实招没用？”
姜小葵立刻反应过来：“它们吃的是灵力痕迹。现在我们用的术法一出来就被抹掉，根本留不下痕迹。”
“那用拳头呢？”阿拾抄起锅铲就砸。
锅铲拍中一头兽的背，发出“砰”的一声，那家伙晃了晃，但没倒。反倒是阿拾虎口发麻，差点拿不住铲子。
“硬的也不行？”他瞪眼。
姜小葵沉声道：“不是它们变强了，是我们变弱了。这片地不认我们的‘力’了。你打它，它不觉得疼。”
“那咋办？坐在这儿等死？”阿拾急了。
姜小葵没答。她盯着地缝，脑子里飞快转。逆灵域压制一切正向灵力，可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靠“理”也能存在的？
她的目光落在锅铲上。
阿拾还在喊：“我十五岁给玉帝摆过满汉全席！用银河当高汤！我——”
声音嘶哑，可他还在坚持。
锅铲微微颤了一下，一丝白气冒出来，又被黑线绞碎。
姜小葵忽然想到什么。
荒诞仙气的来源，是“别人不信”。可如果没人听见，没人回应，这个“不信”还成立吗？
她看向带疤首领。
那人正半跪在地，双手撑地，显然也在承受巨大负担。他启动逆灵域，付出的代价不小。
但他还在笑。
“你们拼命护着这阵，”他喘着气说，“可你们根本不明白，有些东西，封印比释放更危险。”
“少废话。”姜小葵打断他，“你动手，我就动手。”
她一把抓起青铜碎片，贴在胸口。碎片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微弱的嗡鸣。
她闭眼，调动最后一丝精元，试图唤醒圣物深层共鸣。
可金光刚起，就被黑线缠住，一点点磨灭。
她睁开眼，发现战甲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不是被打破，而是自己剥落，像墙皮老化。
阵心凹槽的银光只剩下三成。六头噬法兽围在周围，张开黑洞般的口器，疯狂吞噬残余能量。
姜小葵双手被震得发麻，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咳出一口血。
她踉跄后退一步，双掌离地。
封印中断。
地缝中的蓝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黑雾，缓缓升起，像要扑向三人。
“结三角！”她低吼，“守阵心！别让他们靠近！”
阿拾拔起锅铲，斜插地面，盘坐在地，继续嘶吼：“我十六岁当过斗战胜佛的厨房主管！用金箍棒当擀面杖！我——”
声音越来越弱，可他还在喊。
陈石横刀在前，左腿伤口撕裂，血顺着小腿流到地上。他站着，没动，刀尖对准逼近的兽群。
姜小葵站在中间，战甲破损，气息虚弱，右眼朱砂痣毫无光泽。她看着带疤首领，声音冷：“你赢了？”
带疤首领缓缓抬头，嘴角咧开：“我说过，你们不懂这封印的本质。”
他抬起手，指向地缝。
黑雾翻腾，逐渐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朝三人压下。
姜小葵深吸一口气，左手握紧青铜碎片，右手缓缓抬起。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可她不能倒。
阿拾还在喊：“我十七岁给如来做过素斋！用莲花根炖佛跳墙！我——”
陈石咬牙，刀身一震。
巨掌落下。
姜小葵的右手刚抬到一半，指尖离战甲残片还有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