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干瘦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仿佛那是他过去十一年来唯一的支柱。
晨光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照出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肃。
“都听好了!”
他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草帽一伙,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压出来,
“想要彻底抹杀歌之魔王‘托特姆吉卡’,常规的攻击毫无意义!”
“必须从现实与歌歌世界两个层面,对它进行同步的、联动的夹击……这才有一线可能!”
他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经年累月研究沉淀下的笃定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那件事之后,他的人生仿佛只剩这一个目标:
搜集一切关于那个恶魔的只言片语,剖析它,理解它,寻找哪怕最渺茫的弱点。
“当魔王被乌塔的歌声完全召唤、降临于世的那一瞬间,”
戈登展开羊皮纸,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和诡异的符号描绘着难以理解的图示,
“它的‘存在’会同时锚定在两个领域……我们所在的现实,以及由乌塔能力构筑的‘歌歌世界’。”
“它们互为表里,如同光与影。攻击其中一个,另一个会立刻补充,甚至转移伤害。”
他猛地抬头,看向路飞,也仿佛透过他看向十一年前那片绝望的战场: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强如红发海贼团,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封印’而非‘消灭’!”
“他们无法进入歌歌世界,无法做到两界联动!攻击就像打在虚影上,或者被另一个世界分担!”
“哈?!”
山治夹着香烟的手指顿住了,脸上露出混合着荒谬和了然的神情,
“所以……这玩意儿说穿了,就是个‘机制怪’?不是什么绝对力量碾压,而是必须按特定规则才能攻略的‘关卡’?”
他吐出一口烟圈,表情有些无语,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毁天灭地的上古邪神呢……”
“千万不要有这种轻率的想法!!”
戈登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踏前一步,羊皮纸在手中簌簌作响。
他的眼神死死盯住一旁沉默不语的乌塔,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担忧,也有深深的悲哀。
“魔王托特姆吉卡的力量源泉,始终是乌塔!它的强度、它的规模、它所能造成的破坏……全部与召唤者的实力直接挂钩!”
戈登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十一年前的乌塔,还只是个能力刚刚适应、体魄普通的孩子!而现在……”
他的目光扫过乌塔修长而蕴含力量的身姿。
戈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预警,
“谁也无法预测……如果此刻魔王被完全召唤降临,它会拥有何等恐怖的力量!或许……或许会比十一年前可怕十倍、百倍!”
空气仿佛因这份警告而凝固。
原本因“机制怪”一说略有松懈的气氛,再次绷紧。
路飞压了压草帽,阴影下的嘴角却缓缓咧开,露出一抹极具攻击性的兴奋弧度:
“也就是说……只要两边一起揍,就行了吧?”
罗抱着鬼哭,眼神平淡无奇:“规则再麻烦,找到方法就行了!”
大和扛起狼牙棒,银发飘飘,赤瞳中带着激动,
“乌塔,我们会保护你的!也会打败魔王!”
戈登看着这群瞬间进入状态、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燃起战意的海贼,张了张嘴,最终将更严厉的警告咽了回去。
他看向被路飞等人隐隐护在中心的乌塔,心中默默祈祷。
祈祷这缕十一年后再度照进艾蕾吉雅废墟的阳光,这一次,真能驱散那最深沉的黑暗。
而这份“联动”的希望,不仅在于两个世界的夹击,更在于此刻紧紧相连的这些人。
…………
“路飞,你真的要闯进歌歌世界吗?”
大和攥着拳头,声音里藏着掩不住的犹豫。
戈登此前的一番详尽普及,早已让他们彻底摸清了歌之魔王与歌歌果实之间那层凶险至极的关联。
就算是如今已然屹立在大海顶点的路飞,踏足那个诡异的世界,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毕竟,歌歌果实的能力实在是太过阴诡了。
只要耳畔捕捉到那缕蛊惑人心的歌声,便会被强行拖拽进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一旦在那个世界里殒命或者乌塔死亡,灵魂便会永远困在其中,再也无法回归现世。
这种近乎无解的能力,简直就是另类的无限月读,是歌之魔王豁出一切的自爆大招。
更何况,歌歌世界本就是由歌之魔王一手掌控的高维领域,在那里,托特姆吉卡的力量,无疑要比在现世强横上整整半个档次。
“放心啦!”
路飞咧嘴一笑,抬手满不在乎地摸了摸鼻尖,
那双明亮的黑眸里满是桀骜与自信,语气里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我可是很强的!”
……………
凝重的寂静笼罩着艾蕾吉雅的废墟。
戈登将最后那副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特制耳机,郑重地交到雷利手中。
“即使是您,‘冥王’雷利,也请务必戴上。”
戈登的声音干涩而严肃,眼神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
“乌塔的歌歌果实能力,其‘强制拉入’的规则优先级极高。”
“它作用的并非纯粹的武力或防御,而是直接针对‘听见歌声’这一感知行为本身。”
雷利接过耳机,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他笑了笑,带着几分感慨:
“没想到老夫这把年纪,还要靠这种小玩意儿来规避风险。不过……”
他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兴奋地原地小跳的路飞,摇了摇头,
“这果实的能力确实诡异。”
“在战斗中分神用霸王色长时间护住听觉?太不划算了,而且未必百分之百保险。”
他利落地将耳机戴上,严丝合缝。
世界瞬间陷入一种奇特的、并非完全死寂、却能过滤掉所有特定危险频率的静谧之中。
山治等人也佩戴完毕。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目光聚焦在场中央的两人身上。
戈登的告诫回响在每个人心头:
歌歌果实的能力,强得足以让大海顶尖的强者稍有不慎便中招,陷入法则的牢笼;
却也“弱”得令人愕然……一副精心设计的隔音耳机,竟真能成为豁免其规则影响的“绝对壁垒”。
这极端矛盾的特性,正是其机制诡异的体现。
“嗯,开始吧,乌塔!!”
路飞的声音打破了肃穆。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拳头对撞了一下,橡胶手臂发出充满弹性的声响。
那神情轻松得仿佛不是要主动踏入一个连雷利都需谨慎对待的、危机四伏的异世界,而只是准备进行一场新奇的探险。
乌塔看着他那毫无阴霾的笑脸,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犹豫与担忧深深压入心底。
她微微颔首,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薄唇轻启,一段空灵而极具穿透力的旋律,宛如实质的音之涟漪,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新时代はこの未来だ…” (Shinjidai wa kono miraida… | 新时代便是这未来…)
她的歌声不再是为了创造永恒乌托邦的宏大叙事,而是化作一把精准的钥匙,一扇只为一人打开的门扉。
美妙而蕴含特殊规则力量的音波,清晰无比地传入唯一没有佩戴耳机的路飞耳中。
几乎是歌声入耳的瞬间,一股源自规则层面的、无法抗拒的沉沦感汹涌袭来。
那不是疲倦,而是一种对意识本身的强制性“邀请”与“剥离”。
路飞敏锐的见闻色霸气如同遭遇最剧烈的干扰,在他的感知中疯狂预警、震动,试图对抗这外来的法则侵蚀。
然而,路飞——这个向来最遵循本心直觉的男人……此刻却主动放松了所有抵抗。
他闭上眼睛,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期待的笑意,任由自己的意识被那歌声的潮水温柔地包裹、牵引,脱离现实的锚点。
在雷利、戈登以及所有戴耳机同伴的注视下,路飞挺立的身躯忽然微微一晃,随即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前软倒。
乌塔瞬间踏前一步,手臂稳稳托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将其搂入怀中。
路飞的胸膛还在平稳起伏,呼吸均匀,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识,已经不在这个躯壳之中。
他已然踏入了——
歌歌果实所构筑的、光怪陆离又危机四伏的 “歌歌世界” 。
……………
失重感一闪而逝,脚下传来坚实而奇妙的触感。
路飞“睁开”了意识之眼。
“哇哦——!!!”
惊叹声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路飞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里面闪烁的兴奋光芒几乎要化作实体的小星星蹦出来。
眼前的世界,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这绝非艾蕾吉雅废墟的惨淡,亦非寻常岛屿的风景,而是一个完全由音乐、旋律与情感具现化而成的……仙境。
脚下是绵延无尽的、如同最柔软天鹅绒般的“云絮草甸”,颜色是梦幻的莹白与浅紫交织,踩上去仿佛能陷进去,却又稳稳承托着他。
空气中,悬浮着大大小小、宛如活物般的晶莹音符。
它们流淌着,像一条条莹蓝色的光之溪流,漫过草甸,划过空中,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旋律轨迹。
有些音符碰在一起,还会发出叮咚如泉水般的悦耳轻响。
整个世界,都在“呼吸”,在“歌唱”。
色彩纯净而饱和,光线柔和却无处不在,声音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浸润在意识里。
美丽得令人窒息,和谐得近乎虚幻。
“好厉害——!!”
路飞在原地转着圈,橡胶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把三百六十度的奇景一口吞进眼里,
“这比空岛还要有趣!乌塔的能力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