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将一卷用暗沉近乎黑色的不知名皮革包裹递到乌塔手中。
“乌塔……这个,给你。”
乌塔低头,指尖触碰到那皮革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彻骨又隐隐带着诡异吸引力的触感直窜心头。
上面流淌着的,是一种扭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金色纹路。
它们自行缓缓蠕动、变幻,组合成常人难以理解、却又直击灵魂深处某种共鸣的……乐章。
“这是……?!”
乌塔的瞳孔骤然收缩,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倒映出那流动的暗金纹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捧着乐谱的双手开始细微地颤抖。
那乐谱仿佛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着的、低语着的深渊。
【唱响它……】
仿佛有一个充满磁性、诱人堕落的声音直接在她脑内呢喃,撩拨着她作为歌姬最根本的冲动。
【唱响它……你将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你的歌声将真正“创造”一切……】
那诱惑是如此强烈,如此贴合她内心曾对“完美音乐世界”的向往,
以至于她的指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顺着那些纹路滑动,喉咙微微发痒,声带已然产生了细微的共鸣震颤。
“这是歌之魔王托特姆吉卡的召唤乐谱!”
戈登苍老嘶哑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泼下的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那即将燃起的诡异渴望,
让乌塔从头到脚一片冰凉,连骨髓都仿佛被冻住。
她猛地抬头,看向戈登,眼中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惊骇。
“它记录着直接沟通、乃至召唤魔王本体的‘旋律’与‘规则’。”
戈登的声音沉重得像在宣读墓志铭。
他上前一步,那双因岁月与执念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灼人的光芒,死死盯住乌塔。
他伸出枯瘦但异常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乌塔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衣物。
“乌塔,听好,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
戈登的语速极快,却字字铿锵,不容丝毫遗漏,
“托特姆吉卡一旦被你以此乐谱成功召唤,降临的将不仅是祂的力量,更是祂那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充满扭曲与吞噬欲望的意志!”
“祂会第一时间、最猛烈地侵蚀你的灵魂,试图强占你的身体,将你化为祂在现世完美运转的‘容器’与‘乐器’!”
他的手指收紧,传递过来的不仅是力量,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与警告:
“一旦你的意识在魔王的侵蚀下迷失,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松懈,让祂占据了主导……情况将变得无法挽回!”
“你可能会沦为魔王的傀儡,甚至可能反过来,成为魔王吞噬现实世界的帮凶!”
“我们的所有计划,路飞他们的冒险,都将坠入最黑暗的深渊!”
戈登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个守护了秘密十一年、背负了无尽愧疚的老人,在最终赌上一切时,所能展现出的最极致的严肃与恳切。
乌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蹦出来。
戈登的话语如同重锤,将她从刚才那诡异诱惑的边缘彻底砸醒。
冰冷、恐惧、责任的沉重感,如同枷锁般层层叠加。
然而,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路飞倒在地上、意识已深入歌歌世界的躯体时;当她看到雷利沉稳持剑……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恐惧与动摇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
“嗯……”
乌塔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异常清晰。
她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抬起脸,对上戈登焦急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尽管勉强、却毅然决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知道了,戈登!”
她一字一句地说,每个音节都像是在用灵魂起誓,
“我会守住自己。为了艾蕾吉亚,为了大家……也为了路飞。”
说完,她不再犹豫。目光重新落回手中那片诡异蠕动的乐谱上。
薄唇轻启,不再是之前那空灵试探的旋律,而是一段……低沉、晦涩、仿佛来自远古深渊、每一个音符都携带着不祥规则力量的——
噩梦的乐章!
诡异的音调从她喉中流淌而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凝滞、扭曲。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物质,直抵某个不可名状的维度。
暗金色的纹路在乐谱上疯狂蠕动,发出淡淡的幽光,与乌塔的歌声产生了恐怖的共鸣。
召唤,已然开始。
而乌塔的灵魂,也正式踏上了与魔王意志正面交锋的、最危险的钢丝。
以乌塔为中心,地面浮现出巨大、蠕动、仿佛由熔化的黑色乐符构成的逆五线谱。
周围的废墟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起来,嗡嗡震颤,与那无声的召唤产生致命共鸣。
戈登踉跄后退,捂住胸口,即使听不见,那规则层面的污染也让他灵魂颤栗。
…………
与此同时,歌歌世界!
“哦,终于来了吗?动静还真是太啊!”
路飞正戳着一朵会发出“叮咚”声的琉璃巨花玩得不亦乐乎,突然,眼中闪着诡异的红光,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语音刚落,
流淌的音符光河凝固在半空。
摇曳的云絮草甸僵直如铁。
风停,声驻,万籁死寂。
所有的色彩迅速褪色、污浊、发黑。
那些悬浮的美丽音符开始扭曲、拉长,变成一条条挣扎的漆黑触须,发出非人耳能接收的、直接摩擦灵魂的尖啸。
“乐谱云”天空片片龟裂,剥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混沌色块的虚无。
整个世界响起终极不谐和音,夹杂着疯狂的笑、绝望的哭、以及某种贪婪吮吸的湿粘回响。
祂,自“不谐和音”的中心,具现。
祂没有固定形态,像一个由音乐尸骸与噪音本体强行聚合而成的、不断蠕动变形的怪物。
大约数十米高,盘踞在已然化作黑白废墟的歌歌世界中央,如同一个亵渎的、活着的噪音奇点。
——歌之魔王 托特姆吉卡,于此降临。
整个歌歌世界的法则,开始以祂为中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改写的呻吟。
那些残存的美妙旋律碎片,正被祂身上散发出的“不谐和音”迅速污染、覆盖、吞噬。
路飞仰头望着这超出常理的怪物,橡胶拳头缓缓握紧,骨节发出咯咯声响。
他脸上没有了笑容,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面对前所未有之敌时的、全神贯注的兴奋与凝重。
“你就是……”
路飞咧嘴,露出白牙,战意如火焰般腾起,
“把乌塔和这个国家搞得一团糟的噪音混蛋啊……”
魔王身上无数只“眼睛”,同时转向了这个渺小却散发着惊人“存在感”的人类。
霎时间,更为狂暴、足以令灵魂溃散的噪音洪流,如同实质的黑暗浪潮,朝着路飞汹涌扑来!
战斗,在音乐与噪音的边境,一触即发。
砰——!
黑暗的噪音浪潮狠狠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在距离路飞不足三米的地方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飞溅的、墨汁般的扭曲音波碎片。
路飞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只是歪了歪头,一脸“就这?”的表情。
“你的声音,”他掏了掏耳朵,仿佛刚才只是被蚊子吵了一下,
“吵死了,而且——”
他咧开嘴,笑容带着纯然的厌恶。
“——难听死了!!!”
语音未落,武装色呈螺旋缠绕,散发如临深渊的气息。
“滋滋滋~”
橡胶手臂如同出膛的炮弹,骤然拉长!
“橡胶橡胶——!”
手臂在延伸中积蓄着恐怖的力量,撕裂了前方被噪音污染凝固的空气,带着路飞最纯粹的怒意与战意,直轰向魔王那由破碎乐器构成的躯干中心!
“机关枪!!”
轰!轰!轰!轰!轰——!!!
瞬息之间,成百上千道拳影带着黑色闪电,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狠狠砸在魔王身上!
破碎的小提琴、号角、铜钹在重击下炸成更细的齑粉,污浊的乐谱残页被撕裂,那些油腻的声波飘带被刚猛的拳风扯得七零八落。
整个魔王庞大的身躯剧烈震颤,向后仰去,发出更加刺耳、仿佛无数玻璃同时刮擦的尖啸。
然而——
路飞的拳头穿透了“物体”,却像是打进了粘稠的、不断再生的噪音沼泽。
破碎的部分并没有消失,反而在周围不谐和音的急速汇聚下,以更扭曲、更狰狞的方式重新“拼凑”回来。
甚至,那些被打散的噪音碎片,反过来如同有生命的毒虫,试图沿着路飞的橡胶手臂向上侵蚀、攀附!
“嘁!果然不是打碎就行!”
路飞啧了一声,手臂猛地收缩弹回,同时霸王色霸气瞬间覆盖,将附着上来的零星噪音黑气震散。
他刚才那番狂风暴雨的打击,似乎只造成了“视觉上”的破坏,对魔王的核心本质影响微乎其微。
很明显,时机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