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若去了西联邦,也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管理一片地域,一个国家吗?”
她终究不甘心只做一个被庇护的传承者。
传讯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不玄子才缓缓道:“不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我欠西联邦的已经够多了,人情债,不是这么用的。况且,西联邦的政治格局,也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最后,是不玄子先打破了寂静,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你并没有真正听懂我的意思啊,灵小友。有什么样的实力,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你要是有元婴修为,别说一个罗亚,就算是东联邦内更富饶、更重要的地域,又有多少人敢轻易说你的闲话,动你的位置?可是事实是,你就是一个金丹!一个失去了合体师父庇护的金丹!在东联邦那种政治染缸里,这就是你最大的原罪。”
灵小小紧紧抿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不玄子的话尖锐而真实,剥开了所有华丽的掩饰和侥幸。
“前辈。”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想再试试。等我……等我真的撑不住的时候,我再带着霄峰派全体,去西联邦投奔您,好吗?”
她为自己留下最后一条退路,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倔强挣扎。
不玄子在那边似乎轻轻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意味。把自己当成退路了?算了,看在逝去老友的面子上,死者为大,不跟这小丫头计较。
“行吧,随你。”不玄子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甚至有些疏离,“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需要提醒你的是,我的庇护,也是有界限和时效的。”
说完,不等灵小小再回应,传讯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灵小小握着传讯法器的手缓缓垂下。
果然啊……人走茶凉。她想起之前请不玄子帮忙时,对方何等爽快,直接派了化神修士前来。如今师父陨落,同样的不玄子前辈,态度却已然不同。提供一条退路,已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至于更多的支持、投资?不可能了。能承诺将来庇护她和霄峰派,或许已是他念旧的极限,甚至助她未来到达元婴的潜在承诺,恐怕也是极限了。
但,至少还有条后路。灵小小强迫自己往好处想。这意味着,她手中这把牌虽然稀烂,但好歹还没到绝境,她还有选择换桌的权利,尽管那张桌子可能并不如现在这张宽敞。
然而,眼前的危机并不会因为她有退路而消失。民政会下一次的攻势,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台面上——绝冬月。
河家倒了,五家变六家留下的权力和利益真空,同时也留下了河家原本承担的那份维持罗亚基本运转、应对天灾人祸的责任。处决了一批人,查封了大量产业,表面上震慑了另外五家,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河家留下的烂摊子人口、物资缺口、管理空白谁来接手?另外五家按兵不动,难道是出于好心?不,他们是在观望,也是在将压力巧妙地转移给她这个领主。利益他们或许暂时不敢明抢,但与之绑定的义务,他们乐得甩出来。
缺人,缺物资,尤其是应对绝冬月这种极端天灾的御寒物资、粮食储备、加固房屋的灵材、维持基本阵法的灵石……
每一项都需要海量的金钱和资源。只要在绝冬月的应对上出了任何大的纰漏,导致民怨沸腾、死伤惨重,民政会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以东联邦中央的名义,追究她这个领主的失职无能,届时换掉她,将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因此,国政党此刻递来的橄榄枝,绝非雪中送炭,而是趁火打劫。他们看准了她急需政治庇护和渡过绝冬月难关的资源支持,开出的价码,恐怕就是要她彻底投靠,并交出罗亚的大部分实际控制权和未来收益。
另一方面,港口的建设也不能停。一旦停下,姜财那边承受的家族内部压力会瞬间倍增。姜家之所以还在支持,是看到了特区未来的贸易前景和姜财个人商队的长期利益。如果建设停滞,前景黯淡,姜家内部反对派的声音会立刻压过支持派,姜财能调动的资源会迅速枯竭。商人重利,不可能一直做赔本买卖。
原本用来分化六家、引入变量平衡局面的特区政策,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柄双刃剑,剑尖倒转,对准了她自己。停下,与姜财及国政党若接受其条件维持的脆弱三方平衡立刻被打破,她将更快被民政会和剩余五家吞噬;不停,巨大的财政压力和物资缺口,会像慢性毒药一样,让她在绝冬月到来前就耗尽最后一分力气,最终崩溃。
最简单的破局之法,就是不玄子所言,立刻拥有元婴期的实力。当力量足以碾压一切阴谋算计时,自然无人再敢觊觎。可她不是。
一股深切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漫上心头。凭自己的实力、手腕、所能调动的资源,似乎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了。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也不过是在延缓败亡的时间,而无法真正扭转乾坤。
师父,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一起,便被更深的孤寂覆盖。师父不在了,没有人能再为她遮风挡雨,指点迷津。
灵小小缓缓走到窗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窗外是罗亚阴霾的天空,和零星飘落的象征绝冬月前奏的雪粒。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真的只剩下放弃罗亚,去西联邦,做一个被庇护的传承者这一条路了吗?
那颗在困境中始终未曾完全熄灭的不甘之火,在绝望的寒风中,微弱地摇曳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