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喝了多少闷酒,直到夜深人静,才拖着醉醺醺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往侯府方向走。
路过一条昏暗无人的小巷时,突然,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他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
他还未反应过来,雨点般的拳脚便落在了身上!
顾廷烨武艺不差,此刻却因醉酒而手脚发软,加之对方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好手,配合默契,专往痛处招呼,他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着身体护住要害,很快就痛得失去了知觉。
看到他昏迷过去,那几个黑衣人才停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巷子深处,朱阿福缓缓走了出来,扯下脸上的黑布。
他身旁那个精干汉子,也就是之前守护朱府的侍卫首领。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阿福兄,这下可出气了?”
朱阿福想起刚刚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顾廷烨,点了点头:“多谢王大哥和几位兄弟帮忙。”
“客气什么!咱们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什么!走,听说你鼓捣出了新菜式,请兄弟们尝尝鲜!”
暮色渐深,朱阿福的宅院内却灯火通明。
几位侍卫围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来,尝尝这个!”朱阿福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带着笑,“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做法,你们尝尝。”
王统领率先夹了一筷子,入口后眼睛一亮:“好!这味道够劲!阿福兄,你这手艺越发精进了。”
其他侍卫也纷纷动筷,一时间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话题不免又转到今日痛打顾廷烨的事上。
“那顾廷烨今日可真是狼狈,”一个年轻侍卫笑道,“往日里在汴京城耀武扬威,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另一个接口道:“听说他娶的那个余氏,性子泼辣得很。”
王统领抿了口酒,摇头道:“这顾二也是自作自受。不过话说回来,他今日听到那些关于昭容娘娘的流言,倒是有几分维护之意。”
朱阿福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手中的酒杯重重一顿:“他还有脸维护?当初若不是他负心薄幸,曼娘何至于......”
说到一半,他猛地停住,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道:“总之,他顾廷烨不配提我妹妹的名字!”
众人见状,都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王统领拍了拍朱阿福的肩膀,安慰道:“阿福兄放心,官家对昭容娘娘宠爱有加,定不会让那些流言伤了娘娘。”
朱阿福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虑:“我何尝不知官家待曼娘好。只是这深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曼娘如今又有了身孕,我实在是......”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自责:“都怪我没用。除了会种地、研究些辣椒武器,也帮不上曼娘什么忙。若是我也能像梅大哥那样,在朝中有一席之地,或许就能......”
“阿福兄何必妄自菲薄?”王统领正色道,“你献上的辣椒武器在军中大有用处,官家都亲口夸赞过。要我说,你这手种地的本事才是真本事。前些日子你给我的那些新种子,种出来的作物长势极好,连司农寺的老大人们都啧啧称奇呢。”
提到种地,朱阿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到这个,我正要与你说。前些日子我在西山那边发现了一种新的作物,藤蔓生长,地底下结的果实又大又甜,产量极高。我试着种了一些,长得可好了!”
他起身从里屋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几个红皮白心的块茎:“就是这个。我尝过了,煮熟后又香又甜,顶饱得很。我给它取名叫。”
王统领拿起一个仔细端详,惊讶道:“这作物倒是从未见过。阿福兄是从何处得来的?”
朱阿福挠了挠头:“说来也是巧合。前些日子我去西山采药,遇到一个南洋来的商队,他们正在为一种奇怪的病症发愁。我恰好知道个偏方,帮他们治好了。他们感激不尽,就送了我这些种子,说是从极远的地方带来的。”
他越说越兴奋:“你们是不知道,这红薯可真是个宝贝。不挑地,耐旱,产量又高。我算过了,一亩地能收上千斤呢!若是能在各地推广开来,说不定能解决不少百姓的温饱问题。”
王统领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此话当真?若真如阿福兄所说,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明日我就禀明官家......”
“不可不可!”朱阿福连忙摆手,“现在还只是试种,具体如何还要再观察。等来年收成好了,再禀告官家不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况且......如今曼娘在宫中的处境,我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情给她添麻烦。等时机成熟再说吧。”
王统领会意地点点头:“阿福兄考虑得周到。不过你这发现确实了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众人又饮了几杯,话题渐渐转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上。
朱阿福虽然读书不多,但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说起各地的作物种植头头是道,让在座的侍卫们都听得入了迷。
“要我说啊,这天下百姓最缺的就是一口饱饭。“朱阿福感慨道,“若是能让大家都吃饱穿暖,哪还有那么多是非?”
王统领深有同感:“阿福兄说得是。只是这朝堂之上,有些人整天只顾着争权夺利,哪里管百姓的死活。”
夜色渐深,侍卫们陆续告辞。
朱阿福送走众人后,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天边的明月出神。
“曼娘,你放心,“他轻声自语,“哥哥一定会努力,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
第二日一大早
曹皇后在福宁殿向赵祯回禀调查结果。
她语气平和:“官家,臣妾已仔细查问过了。最兴来之事,实是因他大病初愈,体质虚弱,在仪凤阁后的草地里玩耍时,不慎被蜱虫叮咬,这才感染了疫症,确实与萦碧阁无关。”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宫中的流言,起初也只是几个宫人私下议论,说柔妃娘娘有福气,能多子多福,谁知传来传去,竟完全变了味道。臣妾想着,那些宫人或许本无恶意,也未造成什么实质损害,若因此重罚,反倒显得严苛。不如宽仁处置,训诫一番,命她们日后谨言慎行便是。昭容以为呢?”
她最后一句,是转向坐在赵祯下首的朱曼娘说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
赵祯闻言,眉头微蹙。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见皇后言辞恳切,一副仁德的模样,而旁边的张茂则也垂首侍立,眼神温和地赞同着皇后,他一时倒不好再说什么。
朱曼娘心底冷笑连连。
好一个‘本无恶意’!好一个‘未造成实质损害’
流言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皇后口中竟如此轻巧?
怪不得民间都赞曹皇后仁德,声名甚至隐隐超过官家,原来这贤德的名声,是这般慷他人之慨换来的!
她抬起眼,眼中已迅速氤氲起一层水汽,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起身对着皇后盈盈一拜:“皇后娘娘仁心宽厚,臣妾感激不尽。臣妾福薄,入宫以来战战兢兢,从未想过要怪罪谁。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忧虑,“臣妾实在是害怕。这次是说臣妾命硬克了皇子,若下次,有人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便像当初张娘子那般,不管不顾地去伤害其他皇子皇女,那该如何是好?张娘子当初口口声声说徽柔公主用巫术害了她的瑶瑶,这才发疯伤人,可怜徽柔公主和蓉姐儿平白受罪,四皇子也受惊早产......”
她说到这里,恰到好处地停住,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仿佛只是随口起的的感慨。
然而,她这番话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是啊!
张妼晗当初为何那般疯狂地针对徽柔,甚至最后发展到伤害蓉姐儿、冲撞昭容?
就这么囫囵过去了?
皇后好似从未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