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午后,阳光透过福宁殿精致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祯刚与几位大臣议完朝政,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
曹丹姝皇后便在这时求见,她步履沉稳,脸上带着忧色。
“官家,”她微微屈膝,声音平稳,“臣妾有要事禀报。”
她抬眼,目光落在赵祯脸上,“近日宫中有些不好的流言,关乎昭容妹妹和四皇子,说是......说是她命格过硬,克了最兴来皇子。臣妾以为此事非同小可,特来禀明官家。“
赵祯闻言,眉头瞬间锁紧,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放在案几上。
“什么?竟有这等荒谬之言!”他的声音带着怒气,“皇后,你是六宫之主,此事必须彻查清楚!朕绝不容许有人借此生事,污蔑皇嗣!”
曹丹姝垂首应道:“臣妾明白。只是这流言来势汹汹,不知从何而起,查起来恐怕......”
“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赵祯打断她,语气坚决,“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皇后,此事就交由你亲自督办,务必给朕、给曼娘一个交代!”
“臣妾遵旨。”曹丹姝躬身领命。
……
仪凤阁内,大病初愈的徽柔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仍有些苍白。
窗外春光明媚,几只雀儿在枝头跳跃鸣叫,却丝毫不能引起她的兴致。
这时,蓉姐儿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
“徽柔妹妹,”蓉姐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我让二舅舅从宫外带了些新奇的泥人,你瞧,这个会转圈的小猴子可有趣了......”
徽柔猛地转过头来,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恨意。
她一把打掉蓉姐儿手中的锦盒,泥人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谁是你妹妹!”徽柔尖声叫道,胸膛剧烈起伏着,“你的弟弟健健康康地活着,我的最兴来却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假惺惺!”
蓉姐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后退一步,眼眶瞬间红了:“徽——公主,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开心?”徽柔冷笑一声,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我永远都不会开心了!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蓉姐儿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默默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
她一路小跑回到萦碧阁,扑到自己的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最开始是想着和公主打好关系,让娘亲自在些,可后面和徽柔的日日相处,两人已经如同亲姐妹一般。
如今……
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而在仪凤阁内,徽柔在蓉姐儿离开后,也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扑到闻声赶来的内侍梁怀吉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怀吉,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弟弟就好好的,我的最兴来就没了?是不是......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
“公主!”怀吉连忙打断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而坚定,“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是坏人胡乱嚼舌根子。官家已经命皇后娘娘去查了,定会还柔妃娘娘和四皇子一个清白。最兴来皇子是因病去的,与旁人无关。公主切莫听信谗言,伤了与郡主的情分啊......”
……
皇后还在查探,这流言已悄无声息地飘出了宫墙,到了汴京城。
“听说了吗?宫里那位新得宠的昭容,命硬得很呐!这才生了四皇子,转头又怀上了,却把另一位小皇子给克死了!”
“啧啧,真是红颜祸水啊!听说她从前在民间就......”
一家不甚起眼的酒馆里,顾廷烨正独自喝着闷酒。
他与余嫣红的婚事,已然成了他的噩梦。
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会如此跋扈,如此难缠!
自从那次余嫣红闯到广云台,当着众人的面毁了魏行首的容貌后,他在汴京城里就成了笑柄。
官家赐婚,他想休妻都不能了。
他前段时间为了让余嫣红怀孕,分散下她的注意力,辛苦了半年,对方也没有动静。
如今又听见宫里的曼娘生下四皇子后都又怀上了一胎。
他深恨!
定然是余嫣红那个女人无法生育!这个妻子简直耽误他的子嗣繁衍!
说起子嗣他便想起蓉姐儿和昌哥儿,他好想他们啊!
可他们已经姓了赵和他没关系了。
顾廷烨又灌下一口酒。
“......克夫!听说她前面的丈夫就是被她克死的!”邻桌的闲谈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顾廷烨原本听到有人说朱曼娘的坏话,心中还有几分快意,觉得这女人总算遭了报应。
可听到‘克夫’二字,他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酒水四溅。
“胡说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醉眼朦胧地瞪着那桌人,“谁说她克夫?她丈夫活得好好的!”
那桌人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不服气道:“你谁啊?你怎么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我就是......”顾廷烨话到嘴边猛地刹住,他哪敢说自己是朱曼娘的前夫?
他气得脸色通红,梗着脖子道:“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嘿!找茬是吧。”那桌人也站了起来,推搡间,不知谁先动了手,顿时扭打成一团。
酒馆里瞬间乱作一团,杯盘碎裂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顾廷烨只觉得有人帮着他对付那几个闲汉,拳脚利落,几下就把人打跑了。
“呸!再让老子听见你们胡说八道,见一次打一次!”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
顾廷烨喘着粗气,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袍,抬头正想道谢,却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朱阿福!
眼前的朱阿福,穿着一身上好的杭绸直裰,面色红润,身形似乎也比从前壮实了些,眉宇间再无当初那份畏缩木讷,反而透着一种坦荡从容,甚至带着几分威武之气。
他显然也认出了顾廷烨,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之色,嗤笑一声:“晦气!”
说完,竟看也不再多看顾廷烨一眼,扬长而去。
顾廷烨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
羞耻、愤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朱阿福,如今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顾廷烨,宁远侯府的嫡子,竟然被一个戏班出身的贱民鄙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