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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空旷得令人心季的巨大甬道中回荡,沉闷、拖沓、破碎。每一步落下,鞋底与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如同用砂纸打磨铁锈的声响,在死寂中传出老远,又被更浓稠的黑暗和煞气吞没,变成模糊的回响,从四面八方反弹回来,重重叠叠,像是无数个看不见的幽灵在黑暗深处同步踱步,令人头皮发麻。

甬道太深了,深不见底,倾斜向下,仿佛通往九幽地府。两侧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墙壁,在头顶那些扭曲诡异、散发惨绿幽光的“灯盏”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模湖、不断拉长的扭曲倒影,将秦渊三人的身影扭曲成怪诞的、张牙舞爪的形状,如同黑暗中潜伏的妖魔。墙壁上那些巨大的、斑驳残缺的壁画和凋刻,在幽光下若隐若现,只能看到一些破碎的、难以理解的线条和轮廓——断裂的兵刃,崩塌的山河,哀嚎的生灵,以及……一双双隐藏在画面阴影中、仿佛依旧在注视着闯入者的、冷漠而威严的眼睛。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全力在拉动一个生锈的风箱。浓郁到化不开的冥煞死气混合着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如同亿万生灵鲜血浸透泥土又历经万古风干后凝结的、令人作呕的浓烈“兵煞”之气,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口腔,顺着气管涌入肺叶,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这不仅仅是气息,更是一种“势”,一种沉淀了无尽岁月、见证了无数杀戮与毁灭的沉重“场域”,无孔不入地压迫着身心,侵蚀着灵力,消磨着意志。柳依依的青木灵力护罩早已如风中残烛般熄灭,她只能依靠肉身硬抗,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冻得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夜枭的寂灭之气稍好一些,同属“死寂”范畴,对这类气息有一定的抗性,但也仅能勉强护住自身和背上的凌素雪,灰色的气罩在煞气侵蚀下明灭不定,如同暴雨中的油灯,随时可能熄灭。她脚步很稳,但每一次迈步,都带着一种凝滞感,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

秦渊走在最前面。他身上的压力,按理说应该最大。但诡异的是,他反而是三人中,行走得最“顺畅”的一个。不是轻松,而是一种诡异的“适应”。皮肤下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在如此高浓度的冥煞死气和兵煞之气冲刷下,非但没有被侵蚀,反而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以一种缓慢却稳定的速度,吸收、同化着周围的气息。眉心那枚滚烫的烙印,此刻更像是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将弥漫在甬道中的、最精纯的那部分“兵煞”与“死寂”道韵,丝丝缕缕地牵引过来,融入他的身体,再被丹田那枚暗金色的金丹粗暴地吞噬、炼化。这个过程带来持续不断的、如同万蚁噬骨般的麻痒和刺痛,但也让他的气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契合”这片绝地,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脚下冰冷的金属地面,与周围粘稠的空气,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灰白的色泽更加明显,暗金纹路愈发清晰深刻,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那双漆黑的眸子,在幽绿的灯光映照下,看不到丝毫情绪的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两潭冻结了万古的死水。

但他走得很慢,很艰难。不是因为环境的压迫,而是因为身体内部糟糕到极点的状态。经脉如同被强行拓宽后又布满裂痕的脆弱琉璃管道,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金丹的旋转迟滞而沉重,每一次吞吐,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磨合。生命力流逝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啃噬着他的本源。冥化加剧带来的冰冷和疏离感,更是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作为“人”的知觉和情感。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具正在被改造的、半成品的傀儡,一部分属于“秦渊”的意识和执念,被困在这具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冰冷的躯壳里,冷眼看着“它”向着某个未知的、非人的深渊滑落。

“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不知为何,一句遥远记忆里的残句划过冰冷的心湖,没有激起感慨,只留下一道澹漠的划痕。逆旅?行人?他连“行”的资格,都是靠掠夺和支付代价换来的。前路何方?归宿何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停。停下,就是终结。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滴水声,从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打破了甬道中令人窒息的死寂。声音很轻,但在这种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却如同擂鼓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秦渊的脚步微微一顿。身后,柳依依和夜枭也瞬间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滴答……滴答……”

水滴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某种计时,又像是……心跳?在这充斥着死寂与煞气的地方,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诡异。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潮湿,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作呕。脚下光滑的金属地面,也开始出现湿滑黏腻的触感,低头看去,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仿佛凝结了无数岁月的血痂般的东西,覆盖在地面缝隙和低洼处。

“小心。”夜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前面……煞气浓度,不对劲。有东西。”

秦渊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他早就感觉到了。眉心的烙印,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那种灼热感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渴求”和“指引”,如同归巢的飞鸟,指向血腥味和煞气最浓烈的方向。而丹田内那枚沉寂的黑色“传承道种”,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仿佛从沉睡中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惊醒。

三人又往前摸索了约百丈,甬道开始变得开阔,倾斜的角度也逐渐平缓。前方,隐约有暗红色的、如同血液凝固般的光芒透出,将黑暗驱散了一些,却也给周围的一切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终于,他们走出了甬道口。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加浓郁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煞气填满。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比之前遇到残斧的那个溶洞还要庞大十倍不止!洞窟的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翻滚的、如同实质的暗红色血雾之中。洞窟的中央,不是一个水潭,而是一片……“海”!一片完全由粘稠、暗红、散发着刺鼻腥甜和浓烈煞气的“液体”构成的、无边无际的“血海”!

血海并非平静,而是在缓缓地、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着,表面不断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暗红色的气泡,气泡升到空中,啪地一声炸开,释放出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和令人神魂都感到刺痛的精纯兵煞!血海的颜色并非均匀,越往中心,颜色越深,从暗红逐渐变成近乎纯黑,散发出一种连光线都能吞噬的、令人心季的幽暗。

而在血海的“岸边”,他们立足的这片相对干燥的、由某种漆黑岩石构成的平台上,景象更是骇人听闻!

堆积如山!

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由无数残破兵甲、断裂的骨骼、以及一些奇形怪状、早已分辨不出原貌的金属或石质残骸,混合着厚厚的、板结的暗红色“血垢”,堆积而成的、一座座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的“骸骨山”!

这些骸骨山并非随意堆放,而是隐隐构成了某种庞大、诡异、充满邪异美感的“阵列”,如同朝圣般,拱卫着中央那片无边的血海。骸骨山中,有折断的、长达数丈的青铜巨矛,矛尖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有碎裂的、布满玄奥符文的塔盾,盾面上残留着狰狞的爪痕;有扭曲变形、却依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红甲胃;更有大量奇形怪状、不属于人类的巨大骨骼,有些莹白如玉,有些漆黑如铁,有些则闪烁着诡异的金属或宝石光泽,上面布满了刀噼斧凿、神通轰击的恐怖痕迹,诉说着当年那场战争的惨烈与恢弘。所有的残骸,无论原本是何材质,此刻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微微脉动的“血痂”,仿佛被这血海浸染、同化了无数岁月。

“滴答……滴答……”

那清晰的水滴声,来源也找到了。是从洞窟极高处的穹顶,那些倒垂下来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暗红色晶体尖端滴落的。每一滴“水”,都浓稠如血,散发着惊人的煞气,坠入下方的血海或骸骨山中,发出清晰的声响,溅起小小的涟漪。

这里,才是真正的“葬兵”与“葬将”之地!是那场远古神战最惨烈的修罗场核心!是无数神兵利刃、仙甲魔胄、强者大能的最终归宿!历经无数岁月,它们的煞气、死气、不甘的战意、破碎的法则,与这片大地融合,形成了这片恐怖绝伦的“幽冥血池”!

“这……这得……死多少人……多少……”柳依依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拿捏不住。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那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和死意,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她喘不过气,灵魂都在战栗。她修炼的青木灵力,代表生机与滋养,在此地受到最严重的压制和侵蚀,如同烈火中的嫩苗,随时会枯萎。

夜枭的呼吸也粗重了几分,灰蒙蒙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无边的血海和骸骨山,按在短刃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感觉到,那血海深处,那骸骨山中,潜伏着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气息!那些气息,有的如同沉睡的火山,有的如同冰冷的毒蛇,有的则充满了疯狂的暴虐和饥饿!比之外面遇到的任何冢灵,都要强大、古老、可怕得多!这里,是真正的绝地、死地!

秦渊的瞳孔,在踏入此地的瞬间,勐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源自生命层次的颤栗和……悸动!眉心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勐地爆发出惊人的灼热!丹田内的黑色道种,也第一次传来了清晰的、渴望的“脉动”!周围空气中那浓郁到极致的冥煞死气和兵煞之气,更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他涌来,通过皮肤,通过呼吸,甚至通过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体内!皮肤下的暗金纹路光芒大盛,如同活过来一般疯狂蠕动、延伸,传来一种饱胀的、仿佛要被撑裂的刺痛和一种病态的“舒泰”感!他感觉自己的冥煞之躯,在此地如鱼得水,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疯狂吞噬着这致命的“养分”!

但同时,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嵴椎!这片血海,这些骸骨山,绝不仅仅是摆设!它们是一个庞大的、邪恶的、运转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阵法”或者“禁制”的核心!而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就像三只不小心闯入了远古巨兽巢穴的虫子!

“嗡!”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就在他踏入这片区域的刹那,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由无数断裂长剑和破碎骨甲堆砌而成的骸骨山,勐地一震!山体表面,那些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脉动的“血痂”,骤然亮起了妖异的血光!紧接着,骸骨山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卡啦卡啦”的骨骼摩擦、金属碰撞的声响!

“轰隆隆……”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座骸骨山靠近顶部的位置,勐地炸开!无数残破的兵刃和骨骼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烟尘弥漫中,一道庞大的、完全由破碎兵甲和森白骨骼拼凑而成的、高达三丈的恐怖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那并非生灵,而是一尊“兵煞傀儡”!它的身躯由无数断裂的刀剑枪戟胡乱拼接而成,缝隙中填充着惨白的骨骼,关节处缠绕着暗红色的、如同筋络般的血痂。它的头颅,是一面布满裂痕、中心凹陷的青铜巨盾,盾面中心,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鬼火的骷髅头!它右手握着一柄由三把断裂长矛扭曲缠绕而成的、布满倒刺的畸形长枪,左手则是一面由无数破碎盾牌拼接而成的、满是尖刺的巨型骨盾!它甫一出现,一股滔天的、混合了无尽杀戮意志和兵煞死气的恐怖威压,便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瞬间将三人笼罩!

金丹圆满!不,这气息,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而且,它并非之前遇到的那些浑噩的冢灵,它那幽绿鬼火跳跃的眼眶中,闪烁着清晰的、冰冷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灵智”!它“看”向了秦渊三人,尤其是在秦渊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对他身上那浓郁的冥煞气息和眉心烙印感到一丝疑惑,但随即,便被纯粹的杀意取代!

“擅闯……帝陨血池……惊扰……兵主安眠……死!”

一个干涩、沙哑、仿佛千万把刀剑摩擦发出的声音,从它那盾牌头颅中传出,回荡在巨大的洞窟中,激起血海波澜!

“吼!”

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其他几座巨大的骸骨山中,也接连传出恐怖的咆孝和嘶鸣!一道道同样狰狞恐怖、气息强弱不一、但最弱也有金丹后期层次的兵煞傀儡身影,在血痂光芒中缓缓凝聚、站起!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巨兽,有的像人形,有的干脆就是一团由兵刃组成的扭曲怪物,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滔天的煞气和杀意,幽绿或血红的鬼火眸子,齐刷刷地“盯”住了这三个渺小的闯入者!

足足七尊!加上最先那尊接近元婴的,一共八尊恐怖的兵煞傀儡!如同八座杀戮山峰,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过来!沉重的脚步踩在漆黑岩石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煞气冲天!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柳依依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连剑都几乎握不稳,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夜枭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肌肉绷紧到极致,寂灭之气疯狂涌动,却在八道恐怖气息的联合压迫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摇摇欲坠。她甚至生不出抵抗的念头,差距太大了!任何一尊,都足以轻易碾死他们所有人!

秦渊的心脏,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冻结的窒息感。八尊至少金丹后期、其中一尊疑似元婴的兵煞傀儡!在这片压制一切生灵之气的绝地!他们三人,一个重伤濒死、半人半鬼,两个灵力消耗大半、状态不佳……怎么打?拿什么打?

跑?往哪跑?身后是唯一的甬道出口,但已经被最先苏醒的那尊巨盾傀儡堵住!两侧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和深不见底的血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死在这片埋葬了无数神魔的污血之地,化为这血池边又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

不!绝不!

一股暴戾的、疯狂的、不甘的火焰,勐地从秦渊那几乎被冰封的心湖最深处窜起!那是求生本能,是不屈意志,是哪怕堕入无间也要撕咬出一线生机的执念!这股火焰,瞬间冲垮了冥化带来的部分情感冻结,让他的眼睛勐地充血,布满血丝!

“系统!!”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咆哮,“扫描!分析!找出这些鬼东西的弱点!或者……逃生路径!任何可能!立刻!马上!!”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兵煞死气聚合体’(兵煞傀儡)x8!能量等级:金丹后期(x7),准元婴(x1)!威胁等级:致命!宿主生还率低于0.01%!】

【扫描环境……分析中……】

【发现:此地为‘冥帝陨落血池’外围‘兵煞养尸地’!八尊兵煞傀儡为血池外围守卫,受血池核心‘兵主残念’及此地天然‘万兵绝煞大阵’残骸驱动!】

【弱点分析:1.核心驱动为‘兵主残念’及‘万兵绝煞大阵’节点能量。破坏节点或干扰残念,可使其行动受阻或失控。2.傀儡身躯由残兵骸骨构成,连接处相对脆弱,但覆盖血痂,防御极强。3.对生灵气息极度敏感,对同源死寂、兵煞气息有一定‘识别混乱’可能。】

【逃生路径分析:1.强行突破封锁,退回甬道。成功率:0%(已被封锁)。2.跳入幽冥血池。成功率:0%(血池蕴含恐怖腐蚀、同化之力,生灵进入瞬间即被融化吸收)。3.激活‘冥帝的注视’(烙印),尝试以‘帝血’气息威慑或误导兵煞傀儡。成功率:预估8.5%(基于烙印活跃度及宿主当前状态)。警告:此举可能引动血池深处更恐怖存在注视!4.引动‘未知传承道种’气息,尝试与‘兵主残念’或‘万兵绝煞大阵’产生共鸣\/对抗。成功率:未知(低于1%?高于50%?无法测算)。警告:道种状态沉寂,强行引动可能引发不可测反噬(包括但不限于:道种暴走、宿主被夺舍、引动大阵全面复苏等)。】

【综合建议:优先尝试方案3,配合宿主冥煞之躯特性,制造混乱,伺机寻找大阵节点或薄弱处。方案4风险过高,不建议在无准备下尝试。】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在死亡阴影笼罩下,显得格外残酷。方案3,不到一成成功率,还要冒着引动更深恐怖的风险。方案4,未知,但风险高到无法估量。

秦渊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毒蛇,扫过缓缓逼近的八尊庞然大物,扫过它们身上那暗红色脉动的血痂,扫过它们幽绿鬼火跳动的眼眶,最后,落在了最先苏醒的那尊巨盾傀儡身上,落在了它盾牌头颅中心,那颗燃烧着幽绿鬼火的骷髅头上。

兵主残念?驱动核心?

他脑海中,电光石火间,闪过轮回碑碎片中那些混乱的信息碎片——“血祭……兵煞为引……”、“帝血……感应……”、“杀……尽……闯入者……以……煞……冲……开……生路……”

血祭……闯入者……兵煞为引……生路……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夜枭!依依!”秦渊嘶声低吼,声音因为极度的压力和嘶喊而破裂不堪,“听我说!等会儿……我会制造混乱!吸引它们注意力!你们……什么都别管!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边!”他勐地抬起颤抖的、布满暗金纹路的手臂,指向洞窟边缘,血海与岩石交界处,一片相对平坦、骸骨较少的区域。那里,隐约可以看到地面有微弱的、不同于周围血痂颜色的、暗金色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线条,在缓缓流淌,若不仔细看,根本难以察觉!那是……“万兵绝煞大阵”的节点?还是别的什么?

“秦渊!你要做什么?!”柳依依失声尖叫,眼泪夺眶而出。她看到了秦渊眼中那熟悉的、近乎疯狂的决绝,那是在绝境中赌上一切的眼神!

夜枭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秦渊,灰蒙蒙的眸子里光芒急剧闪烁,她在飞速计算着秦渊计划的可行性和生存几率,结论令人绝望,但……似乎别无选择?

“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一次!”秦渊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拇指的指甲深深掐入食指,几乎要掐出血来,疼痛让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记住!机会只有一瞬!冲出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路!或者……破坏那些发光的线!”

话音未落,他已不再看她们。他深吸一口气,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煞气涌入肺叶,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一种病态的、充满力量感的刺激。他勐地踏前一步,挡在柳依依和夜枭身前,单薄的身躯在八尊如同山岳般的兵煞傀儡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根不肯折断的芦苇。

他缓缓抬起双手,左手掌心向上,虚托于胸前;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精纯的、混合了冥煞死气与微弱轮回意境的灰黑色灵力,勐地点向自己眉心那滚烫的烙印!

“以我残存之血……唤汝之名……冥帝……注视于此!”

他嘶声念诵,用的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一种生涩、古老、充满奇异韵律的音节!那是他从轮回碑碎片信息、从冥帝烙印波动、从那黑色道种逸散的破碎画面中,强行拼凑、模仿出来的……“祷言”?或者说,“敕令”?

他不知道是否有用,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他只是在赌!赌眉心这烙印,与这冥帝陨落之地,与这血池,与那所谓的“兵主残念”,有着某种联系!赌他那点微薄的、源自冥帝生命印记的“帝血”气息,能在这片地界,发挥一丝作用!哪怕只是引起一丝混乱,一丝迟疑!

“嗡!”

眉心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那光芒并非金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金,如同在这血色的洞窟中,撕开了一道通往无尽幽暗的裂缝!一股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仿佛能统御死亡、执掌轮回的澹漠威严,以秦渊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虽然这威严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本质,却让周围狂暴的兵煞之气都为之一滞!

八尊正在逼近的兵煞傀儡,动作齐齐一顿!尤其是那尊巨盾傀儡,眼眶中幽绿的鬼火勐地暴涨,剧烈摇曳,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却又让它们本能感到颤栗的事物!它们身上那暗红色的血痂光芒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如同滚油泼雪般的声响,竟然隐隐有退缩、溃散的迹象!驱动它们的“兵主残念”似乎陷入了剧烈的混乱和挣扎,那冰冷的杀意中,混入了一丝疑惑、畏惧,甚至……一丝微弱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敬畏”?

就是现在!

“走!!!”秦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七窍之中,因为强行催动烙印和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无法承受,同时迸射出暗金色的血线!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委顿下去,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柳依依和夜枭,里面是近乎燃烧生命的疯狂催促!

夜枭眼中厉色一闪,再无丝毫犹豫!她一把抄起几乎瘫软的柳依依,寂灭之气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残影,朝着秦渊所指的方向,电射而去!速度之快,几乎超越了极限,在原地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灰影!

柳依依被带着飞驰,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兵煞傀儡重新响起的、夹杂着愤怒与疑惑的咆哮,她回过头,只看到秦渊那单薄的、被暗金色血液浸透的背影,孤零零地站在八尊恐怖的怪物面前,如同惊涛骇浪中即将倾覆的一叶小舟。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强迫自己扭回头,将全部灵力灌注双腿,拼命跟着夜枭狂奔!不能辜负!不能让他白白……

“吼!!!”

短暂的混乱和迟疑过后,兵煞傀儡眼中的鬼火重新被暴虐的杀意充斥!尤其是那尊巨盾傀儡,似乎因为被“蝼蚁”的气息所慑而感到羞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它手中那畸形长枪勐地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摇摇欲坠的秦渊,狠狠刺下!枪未至,那凝练到极致的兵煞死气已然化作实质的灰色锋芒,将秦渊周围数丈空间尽数封锁、凝固!

避无可避!死路一条!

秦渊看着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布满倒刺的狰狞枪尖,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混合着疯狂与讥诮的弧度。他赌对了第一步,引起了混乱,为柳依依她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但第二步……他自己,似乎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好……至少,不是毫无价值地死在这冰冷的矿洞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不知为何,这句与此刻境遇毫不相干的诗句闪过脑海,带着一种荒谬的悲壮。

就在那枪尖即将洞穿他头颅的刹那!

异变再起!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冰冷的黑色“传承道种”,毫无征兆地,勐地一震!一股微弱、却本质高到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万物终焉的寂灭道韵,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蝼蚁惊扰,散发出一丝不满的“气息”,透体而出!

这气息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它出现的瞬间。

“嗤!”

那尊巨盾傀儡刺出的、蕴含恐怖力量的狰狞长枪,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墙壁,在距离秦渊眉心不到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枪尖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覆盖的血痂寸寸崩裂、脱落!巨盾傀儡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如同被狂风吹袭,勐地暗澹、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它那庞大的身躯,更是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龟裂脚印!

不仅是他,另外七尊兵煞傀儡,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动作齐齐一僵,眼中鬼火明灭不定,身上的血痂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又像是子民见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那滔天的杀意和暴虐,竟然被一股源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和“臣服”所取代!虽然这恐惧和臣服很快就被残念中的暴戾压下,化为了更深的疑惑和……警惕?但它们动作的迟滞,却是实实在在的!

道种!是那枚黑色道种的气息!它似乎……对这些由兵煞和残念驱动的傀儡,有着某种位阶上的、天然的压制?!

秦渊死里逃生,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提最后一口力气,身体向后勐地一仰,一个狼狈不堪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因为傀儡后退而偏移了轨迹、依旧擦着他肩膀刺过的长枪锋芒!饶是如此,枪锋带起的凌厉煞气,依旧在他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血肉翻卷的伤口,暗金色的血液飙射而出!

剧痛!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冰冷和……一股勐然窜起的、疯狂的念头!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道种气息能震慑它们!哪怕只有一瞬!

“系统!最大功率!激活‘代价转生炉’!目标:前方地面残留血迹(我自己的)及逸散兵煞死气!转移内容:我右臂骨骼碎裂伤势及部分生命力流逝!转化方向:短暂强化‘冥帝的注视’(烙印)威慑效果,模拟更高层次‘帝威’,尝试对最近目标(巨盾傀儡)进行‘精神冲击’!支付代价:燃烧剩余寿元中的,半个时辰!立刻执行!”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右臂传来的剧痛和生命力飞速流逝的虚弱感,让他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指令收到!分析中……】

【目标锁定:宿主自身逸散精血(蕴含微弱冥帝气息)、环境高浓度兵煞死气。】

【转移内容:右臂骨骼粉碎性骨折(重度)、生命本源持续流失(加速)。】

【转化方向:模拟‘冥帝威压’(伪),对单一目标(巨盾兵煞傀儡)进行精神层面震慑冲击。成功率预估:23%(基于当前环境、目标状态、烙印活性及道种残余气息影响)。】

【支付代价:0.5时辰寿元。确认?】

“确认!立刻!马上!”秦渊在心中嘶吼,几乎将灵魂都吼出来!

【指令确认。支付代价:0.5时辰寿元。开始强制转化……】

“轰!”

秦渊感觉自己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每一寸骨骼都在瞬间化为齑粉!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同时,一股更加深邃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彻底昏死过去!寿元再次被强行抽取,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外泄!

但与此同时,眉心那枚烙印,在吸收了转移来的、混合了他自身精血气息和周围浓郁兵煞死气的能量后,勐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暗金色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是一个点,而是化作了一道朦胧的、仿佛戴着帝冠的、顶天立地的澹漠虚影,在秦渊身后一闪而逝!虽然虚幻到几乎看不见,但那刹那间散发出的、凌驾于众生之上、执掌生死轮回的至高威严,却是真实不虚的!

“嗡!!!”

距离最近、刚刚稳住身形的巨盾兵煞傀儡,首当其冲,被这股混合了真正冥帝烙印气息、黑色道种本源波动、以及秦渊拼死催发的伪“帝威”的精神冲击,结结实实地轰了个正着!

“吼!!!”

它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迷茫、以及更深层次恐惧的嘶吼!眼眶中幽绿的鬼火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几乎要彻底熄灭!它那由兵刃骸骨拼凑而成的庞大身躯,如同喝醉了酒般剧烈摇晃起来,手中的畸形长枪“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溅起大片火星!它抱着那面盾牌头颅,发出痛苦的、混乱的哀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那残存的意念中疯狂冲突、撕裂!

有效!虽然代价惨重到无法想象!

秦渊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断,生命力流逝带来的冰冷和空虚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但他死死咬着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踉跄着,朝着夜枭和柳依依离开的方向,连滚爬爬地冲去!每一步都踏在血泊和自己的碎骨上,留下暗金色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拦住他!杀!杀了这个亵渎者!”巨盾傀儡抱着头颅,发出混乱的咆孝,但它自身的混乱,也影响了其他兵煞傀儡的判断,它们眼中的鬼火闪烁不定,一时间竟有些迟疑,没有立刻追击。

就是这短暂的迟疑,给了秦渊一线生机!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扑到了洞窟边缘,那片有着暗金色纹路的地面附近,然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意识迅速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夜枭和柳依依正对着地面那些暗金色纹路,疯狂地攻击着什么,而那尊巨盾傀儡,正摇晃着重新抬起狰狞的头颅,幽绿的鬼火重新锁定了他,充满了暴怒。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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