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上的细沙还在缓缓滑落,陈墨盯着皇陵西侧山谷的痕迹,手指在边缘划过。他站直身子,对门外说:“准备出发。”
慕容雪已经换上了黑甲,手里握着连弩,站在通道口。胡万三背着手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旧地图,眉头皱得很紧。
“你确定要走这条路?”胡万三开口,“西谷有三处断崖,夜里不好过。”
“没得选。”陈墨把青铜腰牌塞进怀里,“脚印往那边去了,他们带的东西不轻,应该是兵符转运用的铜箱。”
三人没再说话,顺着密道往下。石阶湿滑,火把挂在墙边,光映在脸上晃动。走到第三道门时,慕容雪停下,抬手示意。
门缝里透出一丝风,带着铁锈和泥土的味道。
“有人来过。”她说。
陈墨贴在门边听了听,推开门。里面是空的,但地上有拖痕,一直通向深处。墙角堆着几块碎石,明显是被人挪动过的。
“加快速度。”他低声说。
***
三层石门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封着一道青铜锁链阵。链条交错,连成网状,中间嵌着一块血色晶石。
胡万三走近看了看,“这是突厥萨满的封印法子,用活人血启动。谁的手都行,但必须是热的。”
陈墨没犹豫,抽出短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落在晶石上,链条发出一声闷响,缓缓收起。
门开了。
里面是个小室,四壁刻满纹路。胡万三举着火把走了一圈,突然停在东墙前。
“这不是大胤的图腾。”他指着墙上一只狼叼月亮的图案,“我在北境见过这种标记,是突厥祭司用来镇魂的。”
慕容雪站在角落,目光扫过地面。她蹲下,手指抹了抹砖缝里的灰,“这里刚有人来过,灰是湿的。”
陈墨走到最里面那面墙前,用力推开一块松动的石板。后面是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块青铜兵符。
他拿出来,沉甸甸的,表面刻着两行字:
“执此符者,代天巡狩;失此符者,宗庙不享。”
正面是大胤篆文,背面却是突厥语。
“两边都能认。”胡万三低声说,“这东西不是伪造的,是正式的盟约凭证。”
慕容雪接过兵符翻看,突然抬头,“阴山那一战,我父亲带兵突袭可汗中军,临死前喊了一句‘你们早就有符’。当时没人懂他在说什么。”
她声音很轻,但屋里没人说话。
陈墨把兵符收进布袋,“走,去熔炉。”
***
地下工坊的蒸汽管道还在运转,炉火未熄。陈墨让人把备用线路接上,引了一股热流过来。炉温慢慢升到极限,铜液开始泛红。
“可以了。”他说。
慕容雪守在门口,连弩架在窗缝,眼睛盯着外面。胡万三坐在桌边,手里捏着那张地图,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炉子。
陈墨把兵符扔进炉心。
铜块下沉,很快融化。就在完全化开的一瞬,火焰猛地一跳,空中浮出一层薄影。
是一张绢帛。
上面写着结盟文书:三皇子与突厥可汗约定,先帝驾崩当夜,共分中原,互不相伐。落款有两人指印,还有一滴干涸的血。
影像只持续了几息就散了。
屋里静得能听见炉火的噼啪声。
胡万三放下地图,声音有点哑:“这份东西要是真的,那就不是夺权,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换天。”
陈墨盯着炉底残渣,没说话。他拿出一个青铜匣,把冷却后的铜液块装进去,盖上盖子。
“我们得去金帐。”他说。
“现在?”慕容雪问。
“越快越好。”陈墨看向胡万三,“你能带路吗?”
胡万三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一条旧商道,绕过哨卡,三天能到。”
“那就走。”
***
雪下了一整夜。
三人骑着马,裹着皮袍,在风里前行。白天藏身山洞,晚上赶路。到了第三天傍晚,远处出现一片营帐群。
最大的那顶金帐立在高坡上,四周插着狼旗。
“那就是可汗住的地方。”胡万三指着,“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
陈墨看了很久,说:“从侧帐摸进去。”
半夜,三人翻过雪堆,靠近金帐外围。守卫巡逻的间隙很短,但他们等到了一个空档,从后侧的储物帐钻了进去。
里面堆着皮货和兵器,气味混杂。他们脱掉外袍,换上突厥士兵的衣服,脸上涂了灰。
陈墨掀开一道帘子,进了主帐。
里面比想象中简单。没有奢华摆设,只有几张矮桌和毛毯。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三幅画像。
他走近一看,脚步停住了。
画上的人是他自己。
旁边是慕容雪和胡万三。每张画像下面都写着几个字:
“叛逆首恶,悬赏万金。”
香炉摆在画前,正在冒烟。
“他们在祭我们。”胡万三低声道。
慕容雪盯着自己的画像,伸手碰了碰画纸。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为什么是我们?”她问。
陈墨没回答。他看着画上的自己,眼神平静。过了几秒,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画纸右下角。
那里有个小小的印记,像是印章压过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什么。
“先帝的私印,从来不盖在公文上。”他说,“只有密令才会用。”
胡万三也看到了那个印,“可这画……是新的。墨迹还没干透。”
帐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三人立刻退回侧帐,藏在一堆皮草后面。巡逻的人走进来,查看了一圈,又出去了。
等声音远了,陈墨才重新站起来。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他说。
慕容雪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那这画像不是通缉,是等着我们自己送上门。”
胡万三靠在墙边,喘了口气,“问题是,谁画的?可汗?还是……里面的人?”
陈墨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手,刚才碰画纸时,指尖沾了一点墨。
他把手指凑近灯下。
墨色偏深,里面掺了点金粉。这种配方,只有宫廷画师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