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磬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被幽深林莽吞噬,不见踪影。
“人都走了,还攥这么紧?”孟无忧声音显出些许无奈,尾音轻轻上挑。
她微微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松开。
李相夷却像是被烫到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收拢手指,直到掌心触到一片细腻温热的肌肤,才惊觉不知何时,他紧攥着的早已不是那截柔软的衣袖,而是她纤细的手腕。
倏地抬眸,眼底游离着一层水光,目光中种种情绪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控诉、委屈、难过、茫然……但唯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孟无忧被看得后背一阵酥麻,两眼发直,脑子像生了锈一般。
晨间好不容易歇下的心思,被他这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勾得心又痒痒的,哪还感觉得到手腕上如铁箍的力道,烙铁的温度。
一阵夹着彼岸浓香的暖风拂过,心神摇曳间,一句未经思量的话语,无意识地喃喃逸出唇边:
“……我可以娶你吗……”
声音很轻,轻得风过无痕。
但是这句话,李相夷听清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直直撞进李相夷的心口。
他猛地一滞,连呼吸都忘了。
忽的,羞赧像滚烫的潮水,从脖颈直直蔓延到耳根,将那片白玉般的肌肤染得绯红一片。
瞧着更像羞羞答答的“闺门小姐”,将孟无忧的心神拖至更深的深渊。
见此,少年的心底有个声音开始疯狂呐喊,带着毁天灭地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胸腔内剧烈鼓动的心脏,几乎要破膛而出。
然而,就在那声“好”要冲破喉咙时,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恍然。
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是她无意说出的,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于是哪怕心里再急,他也不能吓到她,绝不能让她因一时冲动而后悔。
少年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颤动,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滚烫热意,抑制住唇边要疯狂上扬的弧度。
那层水光在眼底晃了晃,被他用尽毕生力气转化成更深、更浓的茫然和脆弱。
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不解其意,带着一种纯然无辜困惑地问道:
“嗯?不小心被花香迷了,没听清……你方才……说什么?”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拒绝封磬后的自在和恰到好处的迷茫。
甚至还极其轻微地侧了侧耳,仿佛真的在努力捕捉那随风而逝的字句,将“没听清”演得天衣无缝,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孟无忧被他这声低问和那纯然无辜到极致的眼神看得瞬间回神。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惊天之语,一股灭顶的热气“轰”地一声直冲头顶,那句话仿若魔咒一般,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羞耻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怎么就没把持住呢!!!
“没…没说什么,我是想问,你、你就这么原谅他们了?”她矢口否认,转移话题时,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暗骂自己简直昏了头,怎会说出如此孟浪之语。
李相夷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睫毛垂下又抬起,眼里盛着细碎的欢喜。
期许道:“算不得原谅,只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更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南胤……不该‘存在’,南胤太子更不该。”
有师父师娘陪伴,还有心上人在侧,往事如何也已是过往云烟,日子在向前一天一天的走着,他——也应如是。
闻言,孟无忧点点头,虽不理解,但尊重。
她抬手指了指地上的木盒:“那这……?”
“不要白不要,省得我们再跑一趟。”李相夷捞起木盒的动作带着股憨气,“而且,我解毒只需一朵,剩下的三朵说不定还能在万宝楼拍出好价钱,到时候拍出的钱都给你。
当做这一路上照顾我的报酬。”
孟无忧眉峰轻扬,这一路与其说她照顾他,不如说他照顾她。
这么说,是生怕她不要啊。
不过她是那么有原则的人吗?
“好啊,那就先谢过小莲花了。”
木盒刚掀开一道缝,浓烈异香便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勾得人鼻尖发痒,头脑发热。
木质内壁如玉的光泽从缝隙里漫出,温润得像极品墨玉。
盒中静静卧着同株彼岸花,左边花瓣猩红如燃着的血,右边却素白似雪,两色花瓣在同一根茎上交缠。
“照封磬所说,这花摘了得有两个时辰,要想药性得到最大发挥,得尽快找个安全干净的地方解毒。”
说着,孟无忧扫了眼“尸山血海”的场地,嫌弃的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