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聪和小胖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在喧嚣的人潮中,
也许是去透气,也许是去筹谋些什么,此刻已无暇顾及。
我像一抹无声的影子,紧紧跟在大哥和贵哥身后。
胸膛里那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复揉搓。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煎熬——
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筹码堆砌的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我却只能像个无用的摆设,干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喉咙发紧,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大哥和贵哥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脚步沉稳却带着急迫的探寻,
在中场一张张牌台间穿梭。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显示器上跳动的牌路,搜寻着那种能点燃希望的
“一边倒”牌型——见庄打闲,或是见闲打庄,渴望抓住一个清晰的趋势,一个能支撑他们翻盘的支点。
突然,贵哥的脚步在一张台前顿住,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显示器上的记录:
庄、闲、闲、庄。荷官正要将牌抽出牌盒,动作流畅而机械。
“等等!” 贵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切断了荷官的动作。
他侧头看向大哥,眼神里是征询,也是邀请:“兄弟,这张台,打不打?”
大哥似乎也走得有些疲惫,那紧绷的神经也需要一个落点。
他没有言语,只是用行动回答——
重重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力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贵哥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顺势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则像一尊石雕,屏息凝神地立在他们身后,目光死死锁住牌桌。
“两位老板,下注吗?”
荷官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贵哥没有丝毫犹豫,两根手指夹起两万的圆形筹码,“嗒”一声清脆地落在闲区。
大哥紧随其后,动作更大,四枚一万的圆码“啪”地叠在贵哥筹码旁边,沉声道:
“贵哥,你看牌。”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
荷官的手快如闪电,四张牌精准地滑了出来。
他将两张闲牌推到贵哥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撞击声。
贵哥没有立刻动手,他先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运气吸入肺腑,然后用两根手指捻起第一张牌,
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
是个“两边”(可能是4或5)。他眼神专注,手指稳定得惊人。
第二张牌被掀开,竟是“白茫茫”(1.2.3都有可能,点数大但不确定)!
他没有看牌面,而是果断地将牌扣在桌上,抬眼看向荷官,声音沉稳:“开庄牌。”
庄牌掀开:一张黑桃三,一张红心三——六点!
压力瞬间转移回闲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贵哥捻着那张“两边”牌的手指上。
那张牌承载着翻盘的希望,也连接着坠入深渊的可能。
我在他身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心底无声地嘶吼:
小五!一定要是小五!求你了!
贵哥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他先是用指尖在牌角轻轻摩挲,感受着牌张的厚度和纹理,然后,
极其细微地,从牌的一侧开始,像揭开一个尘封千年的秘密,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他的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猛地一松,眼中精光一闪!
他没有完全翻开,只是将那关键的一角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清晰无误的方块五!他猛地将牌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转头看向大哥,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兄弟!告诉你,这把只赢不输!”
那张“白茫茫”他甚至懒得再看,直接推给荷官。
荷官面无表情地翻开——
黑桃三!闲家八点!干净利落地赢下!筹码被耙回的哗啦声此刻如同天籁。
牌路更新:庄、闲、闲、庄、闲。
赢钱的兴奋感如同强心针。
大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笑容,紧绷的嘴角松弛下来。
两人甚至没有交流,动作默契得如同一个人,迅速将赢得的筹码连同本金再次码在了闲区!空气中弥漫着乘胜追击的狂热。
荷官再次发牌。贵哥接过牌,这次他先看了第一张——
一张花牌(J、q、K,算0点)。第二张是“三边”(6.7.8.)。
贵哥低声念叨着:“顶满!顶满!”(希望是最大的8点),
手指用力地捻着牌角,仿佛要用意念改变牌面。
然而,命运女神这次吝啬了——
只顶出了一张红心七。闲家七点。
荷官掀开庄牌:一张方块七,一张草花八——
五点!胜负悬于庄家的第三张补牌!
荷官的手指如同行刑者的刀,缓缓掀开那张补牌——
又是一个“三边”!我和贵哥、大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牌角被捻开——红桃七!庄家补成两点,闲家七点胜!
筹码再次回归。短暂的喜悦冲淡了部分阴霾。
贵哥盯着显示器上庄、闲、闲、庄、闲、闲的牌路,沉吟道:
“兄弟,这路子好,……要不等等,等庄出来再打闲?”
大哥点头同意:“飞牌吧!”
荷官依言飞牌(跳过此局)。
显示器显示:飞牌结果,闲家九点,庄三点,闲赢!
荷官无奈地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瞥了大哥和贵哥一眼,仿佛在看两个搅乱牌路的“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阿姨,不知何时凑到了台边,
似乎被这连赢吸引,毫不犹豫地在闲上押了两千块。
“呵。”贵哥轻笑一声,像是看到了某种信号,果断地将三万筹码推向闲区。
大哥眼神一凝,五万筹码紧随其后重重落下!气氛再次被点燃,带着一丝被外人介入的不爽和更强的赌性。
荷官发牌。贵哥这次拿到的牌却令人心凉:一张草花九,一张红心六——
五点!我在后面看得真切,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一张三边(6)一张四边(9),都没顶满!
果然,荷官面无表情地掀开庄牌:
一张黑桃二,一张红心六——八点!
干净利落,毫无悬念!冰冷的耙子无情地将闲家区所有筹码——
包括阿姨那可怜的两千块——悉数收走!那“哗啦”的摩擦声刺耳至极。
牌路变为:庄、闲、闲、庄、闲、闲、闲、庄。
“路子还在!”贵哥的声音带着一种固执的确认,仿佛在说服自己。
牌路显示:庄、闲、闲、庄、闲、闲、闲、庄(刚刚输的那把是庄)。
两人再次出手,大哥五万,贵哥三万,坚定地押在闲上。
空气中弥漫着不服输的戾气。
然而,这一把连补牌的机会都没给。
闲家一张黑桃四一张红心A——五点。
庄家一张梅花十(0点)一张黑桃八——八点!又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收割!
看着筹码瞬间消失,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我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半路爆了(牌路趋势中断),要不……
先抽根烟缓口气?” 我看向贵哥,眼神里带着恳求。
贵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疲惫地点头:
“好,抽根烟,透透气。” 他起身,准备离座。
大哥却像钉在了椅子上,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牌路显示器,那里面仿佛有他必须抓住的幻影。
他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你俩先去,我再转转看看……”
他的背影在喧嚣的赌场灯光下,显得异常孤寂,又异常执拗。那意犹未尽的神态,
像一头受伤却不肯离开猎场的猛兽,预示着风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