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央,一片空地已被清理出来。王诗画独立于此,指尖流淌着星辉,在地面上缓缓勾勒出繁复而古老的符文。每一笔落下,都引动周遭灵气微微震颤,空气中弥漫起一种肃穆而沉重的威压。这不是杀阵,也非困阵,而是她依据星轨推演与古籍记载,结合自身对人心洞察所设下的“问心阵”。阵法一旦启动,入阵者将被引动心魔,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执念,无所遁形。
消息很快传开,所有前来投诚者,无论先来后到,身份高低,皆需通过此阵考验,方得真正接纳。此举在营地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坦然,有人忐忑,更有人目光闪烁,心生退意。
翌日,考验正式开始。投诚者们排成长列,依次踏入那闪烁着朦胧星辉的阵法范围。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日为首的青羽真人。他整理了一下道袍,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一步踏入阵中。起初,他尚且能维持镇定,但很快,阵中星光流转,幻象迭生。只见他面色逐渐潮红,呼吸急促,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双手不自觉地向前虚抓,口中喃喃自语:“力量……无穷的力量!都是我的!掌门之位……不,是整个修真界都该匍匐在我脚下!”那平日里隐藏的野心与贪婪,在问心阵下被放大得淋漓尽致,丑态毕露。星光一闪,他踉跄跌出阵外,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不敢再看王诗画一眼。
接着是一名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熊妖。他踏入阵中,起初是仰天咆哮,显化出部分本体,捶打着胸膛,诉说着妖族被神界压迫的血泪史,誓言要带领妖族崛起。但渐渐地,他的咆哮变成了低沉的嘶吼,眼中燃烧起暴虐的火焰:“杀!杀光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他们的地盘,他们的宝物,他们的女人……都该是我们的战利品!我要成为万妖之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被压迫千年所积累的仇恨,已然扭曲成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欲望。
阵法之外,王诗画、李琴雅、沈若水静立观看。秦嫎妖虽未亲至,但其无形的傀儡丝早已遍布四周,感知着阵中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沈若水身前,水镜悬浮,镜面光滑如月,清晰地映照出每一个在问心阵中挣扎的身影,将他们最真实、最不堪的内心世界赤裸裸地呈现出来。看着镜中那些被贪婪、野心、暴戾所扭曲的面孔,沈若水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凝重。
“这些人,”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镜面泛起的微澜,清冷而透彻,“留还是不留?”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这些在问心阵中显露出危险野心的人,数量竟接近所有投诚者的三成。他们或许有能力,有决心,但他们的欲望如同失控的野火,今日可为己用,来日必成心腹大患。留下他们,无异于在阵营中埋下无数不安定的种子;但若尽数驱逐甚至清除,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势必削弱己方力量,也可能引起更大的恐慌与反弹。
李琴雅指尖按在琴弦上,却未能奏响任何一个音符。她看着阵中一个曾在神界统治下家破人亡、此刻却在幻象中疯狂掠夺、状若癫狂的散修,眼中充满了不忍与忧虑:“仇恨与贪婪,已然蒙蔽了他们的本心。这样的力量,即便获得,带来的也只会是更大的灾难。”
王诗画沉默地注视着问心阵中不断变幻的景象,如同观看着人性欲望的浮世绘。星辉在她眸中流转,推演着每一种选择可能带来的未来轨迹。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完全纯净的联盟在此刻的乱世中近乎奢望。但如何驾驭这些危险的欲望,将这些可能反噬的毒牙,磨成指向敌人的利刃,同时确保不会伤及自身,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考验,不仅仅是对这些投诚者,更是对她们姐妹驾驭人心、平衡局势能力的考验。阵法的星光明灭不定,映照着她们沉思的面容,也映照着这个新生势力未来命运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