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白日的喧嚣与浮躁尽数吞没。新建的营地陷入了表面的沉寂,只有巡守修士零星的脚步声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点缀着这漫漫长夜。
秦嫎妖并未安寝。她独坐在自己简陋的营帐内,双眸微阖,看似在调息养神,实则心神已与那遍布营地四周、细若游丝却无处不在的傀儡丝紧密相连。这些丝线,是她延伸出去的感官,是潜伏在阴影中的耳目,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就在子夜时分,一丝极其细微、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通过其中一根隐藏在营地边缘、一簇茂密灌木阴影下的傀儡丝,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识海之中。
那是几个新投靠不久的妖修。他们选择在远离中心营帐的一处废弃壕沟底部会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声音带着妖族特有的低沉与沙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日里你也感受到了,那几位尊者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波动,简直……简直如同浩瀚星海,深不可测!”一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仿佛饿狼嗅到了血腥,“尤其是那位执掌星图的,我感觉我的妖丹都在为之震颤!”
“嘘!噤声!”另一个较为谨慎的声音立刻打断,带着一丝紧张,“你想死吗?敢如此议论尊者?别忘了,那位操控傀儡的,神识敏锐得吓人,据说能洞悉人心!”
先前那声音顿了顿,似乎也心生忌惮,但很快,那贪婪压过了恐惧,他压得更低,却更加热切:“怕什么?此地偏僻……我只是在想,她们的力量如此强大,浩瀚无边,若是……若是我们能想办法,哪怕只是分得一丝本源力量,融入自身,那……”
“住口!”谨慎者厉声低喝,声音带着惊惶,“你疯了?!觊觎尊者本源,这是大忌!一旦被发现,形神俱灭都是轻的!”
“富贵险中求!”又一个一直沉默的声音加入了进来,语气阴冷,“她们再强,也是初立根基,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小心行事,未必没有机会……我听闻,有些古老的秘术,可以……”
接下来的话语变得更加模糊隐晦,涉及到了某些禁忌的邪法名词和隐晦的谋划,他们显然更加警惕,用了某种隔音结界,但在秦嫎妖那无孔不入的傀儡丝面前,这层结界如同薄纸。
营帐内,秦嫎妖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妩媚的凤眸之中,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唇角微微勾起,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听到了他们的贪婪,他们的谋划,他们的恐惧,以及那不自量力的野心。如同听着几只蝼蚁在商量如何扳倒巨象,可笑,又可悲。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起身,没有催动傀儡丝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妖修当场绞杀,也没有立刻将此事告知王诗画。她只是静静地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缕垂下的发丝,眼神幽深。
打草惊蛇,并非上策。这些蠢蠢欲动的老鼠,杀了几只,还会有更多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不如留着他们,看看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花,看看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别的指使者,看看这新生的势力中,到底藏着多少这样的蠹虫。
“有意思……”她红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那笑容愈发冰冷妖异。
夜色更深,营地依旧沉寂。但在秦嫎妖的感知中,这片看似平静的夜幕下,无数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忠诚与背叛,敬畏与贪婪,在这新生的土壤下交织、碰撞,孕育着未知的危机与变数。而她,乐于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在必要时,再伸出那无情收割的丝线。这场游戏,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