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阵的星辉终于彻底敛去,只留下地面上渐渐黯淡的符文痕迹,如同某种古老的伤疤。营地中的气氛经历了数日的紧绷与审视,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却又沉淀下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东西。
经过反复的权衡与深夜的密谈,四姐妹最终达成了一致——留下所有通过了问心阵考验的投诚者,包括那些在阵中显露出危险野心的人。这个决定并非轻易做出,李琴雅的眉宇间始终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沈若水的眼眸深处依旧冷静如冰,秦嫎妖则只是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王诗画立于营帐之中,身前悬浮着她的本命星图。星图上,代表新纳入势力的光点杂乱而繁多,如同洒落棋盘的砂砾,其中一些光点隐隐透着不祥的暗红色,正是那些野心昭彰之辈。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那片混乱的光点区域轻轻一点,指尖星辉流转,仿佛在拨动着无形的弦。
“水至清则无鱼,”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绝对的纯粹,在此刻并非最优的选择。野心,可以成为焚尽己身的野火,同样,也可以成为推动舟船前行的风帆。”她的目光扫过三位妹妹,最终落回星图之上,“关键在于引导,在于驾驭。我们要做的,不是铲除所有带刺的藤蔓,而是学会如何修剪、如何牵引,让这些蕴含着力量与欲望的种子,在我们所需要、所规划的方向上生长,最终,成为我们壁垒的一部分,而非从内部刺穿我们的荆棘。”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冷静的掌控力,试图将那潜在的危险,转化为可资利用的资源。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她们姐妹有能力驾驭这些不安定的因素,赌的是未来的收益能够覆盖潜在的风险。
决议下达,营地正式接纳了这批通过考验的投诚者。表面上,秩序得以建立,职责得以分配,一股新的力量正在这片焦土上悄然凝聚。青羽真人等人也被赋予了相应的职位,他们表面上感恩戴德,行事愈发谨慎。
然而,就在这看似逐渐步入正轨的表象之下,暗流并未平息。
在一处新开辟的、用于堆放杂物的偏僻营帐角落阴影里,几个刚刚获得正式身份、袍服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痕迹的修士,借着清点物资的名义,短暂地聚集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是目光短暂地碰撞,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对新身份的喜悦,没有对未来的憧憬,只有一种冰冷的默契和隐藏极深的算计。
其中一人状似无意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指尖极其快速地在胸口内袋处按了一下,触碰到了一枚冰冷坚硬的物件。其他几人,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做出了类似细微难察的动作。他们怀中,都悄然藏着一枚制式完全相同、材质非金非玉、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纹路的奇异玉符。玉符静静地贴着他们的肌肤,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却像是一只只沉睡的毒蛇之眼,在无人察觉的暗处,等待着苏醒的时机。
王诗画的星图能推演大势,能洞察人心欲望,却终究难以窥见每一个角落最隐秘的勾结,难以感知那被完美隐藏、毫无能量外泄的异物。
种子,已经按照她的意愿被留了下来,播种在这片新开垦的、充满希望的土壤之中。但没有人知道,这些种子里,究竟有多少会按照她们的期望生长,又有多少,早在落入土壤之前,就已经被刻下了截然不同的、属于黑暗的烙印。风暴在远方酝酿,而细微的裂痕,已在脚下的土地深处悄然蔓延。未来的丰收,将收获硕果,还是苦果,唯有时间能够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