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关心头一沉,隐有不祥的预感,他身形一闪,避开可能存在的视线,来到屋后,目光锐利地扫视地面。
泥地之上,除了一些野兽爪印,尚有几道凌乱的车辙与脚印,整个村子他都没见过谁家有车,那天军士来抓丁,也都是骑马步行,这车辙印绝非寻常村民所留。
他蹲下身,指尖拈起一点碾碎的土块,放在鼻下轻嗅,一股极淡的腥气夹杂着某种劣质香料的味道,这是军伍中人或粗豪之辈常用以遮掩体味之物。
“兵痞?还是匪类?”孟关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立刻扩大搜索范围,神识如丝如缕,仔细探查周遭。
很快,他在溪边一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片被撕扯下的粗布衣角,上面沾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点点血迹。衣角的质地和颜色,与阿秀平日所穿一般无二。
孟关面色瞬间冰冷,周身那股久违的、属于修仙者的凛冽气息险些压制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杀意,眼神恢复古井无波,只是更深沉了些。
他退回林间,找到焦灼等待的阿土,简短道:“村里出了变故,我要去打探消息,你在此处隐藏,莫要出声,莫要生火,等我回来。”
阿土见他神色冷峻,不敢多问,连忙点头,缩进一丛茂密的荆棘之后。
孟关身形再动,如同融入了暮色,悄无声息地潜向村中唯一亮着微弱灯火的村长周老丈家,他如壁虎般游上屋后一棵老树,透过窗隙,向内望去。
只见周老丈独自一人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面容憔悴,唉声叹气,手中拿着一杆旱烟,却久久未吸一口。
孟关指尖微弹,一粒小石子精准地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谁?”周老丈吓了一跳,警惕地望向窗口。
孟关压低声音,改变了几分腔调,使其听起来沙哑苍老:“过路的,讨碗水喝,见村中萧索,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老丈犹豫片刻,听得窗外只有一人,且声音老迈,稍放松警惕,叹道:“老哥还是快走吧,这村子…唉,不太平啊。”
“哦?发生了什么事?某愿闻其详。”孟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担忧。
或许是积压太久,无人倾诉,周老丈压低声音道:“前些时日,我们村子被抓丁,一下子少了许多壮劳力,本想着这就完了吧,结果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伙溃兵,凶神恶煞,抢粮抢钱,还把…还把村尾那个疯丫头阿秀给掳走了!说是要献给什么上面的将军…造孽啊!”
孟关眼中寒芒骤盛,声音却依旧平稳:“溃兵?可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听他们喝骂时提起,像是要往北去,投奔黑虎口大营,那领头的是个独眼龙,凶得很,村里好几个后生阻拦,都被打伤了…”周老丈叹道。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孟关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滑下老树,消失在黑暗中。
回到藏身处,阿土急切地望来,孟关面无表情,冷然道:“阿秀被一伙溃兵掳走,往北面黑虎口方向去了。”
“啊?那…那怎么办?”阿土惊道。
“追。”孟关吐出一个字,毫不犹豫转身便走,了却因果,不容有缺,无论是谁,动了与他相关之人,便要付出代价,这是他行事准则,亦是道心所系。
阿土一咬牙,连忙跟上。
两人连夜北行,孟关将恢复了不少的神识催至极限,仔细辨认着那伙溃兵留下的痕迹。
车辙、马蹄印、丢弃的杂物、还有那特有的腥臊之气,在常人眼中或许难以追踪,在他的神识感知下,却如同指路明灯。
他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虽无法力支撑,但肉身力量运转开来,速度亦远超骏马,阿土拼尽全力也快要跟不上了,累得气喘吁吁,想叫住孟关,但想起刚才孟关冷峻的面色,又不敢出声叫苦。
追至次日正午,沿途痕迹愈发清晰新鲜,孟关忽然停下脚步,拉住几乎虚脱的阿土,闪身躲入一片高草丛中。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官道旁,隐约可见一个临时营地,十余名衣衫褴褛、兵甲不整的溃兵正围坐喝酒喧哗,骂声不绝,一辆破旧的骡车停在一旁,车棚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孟关眼神锐利,瞬间锁定那个被捆缚双手、塞住嘴巴、缩在车角瑟瑟发抖的身影,正是阿秀,她头发散乱,脸上沾满污垢,眼中满是惊恐与茫然,好在衣衫虽破,却尚算完整,似乎还未遭毒手。
那领头的独眼龙,正拿着一皮囊酒灌了一口,对身旁一个瘦高个笑道:“等把这疯丫头送到黑虎口王都尉那儿,换些赏钱,咱们兄弟也能快活几日!”
瘦高个淫笑道:“大哥,这丫头虽然疯傻,模样倒还周正,不如先让兄弟们…”
“放屁!完璧之身才值钱!动了还能有什么好?都给老子管住裤裆!等拿了赏钱,城里窑姐有的是!””独眼龙骂了一句。
众溃兵一阵哄笑。
孟关伏在草丛中,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杀意已如沸水般翻腾,面上却愈发冰冷沉静,他缓缓扫视营地,共计一十三人,皆持兵刃,但步伐虚浮,气息混杂,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乌合之众,并无真正练家子。那独眼龙倒是气血稍旺些,也仅此而已。
他低声对阿土道:“在此躲好,无论发生何事,不许出来。”
阿土紧张地点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孟关深吸一口气,体内那微弱的气血悄然加速,一丝极淡的煞气自眼底掠过,他并未取出任何兵器,只是随手折下一根坚韧的灌木枝条,长约三尺,拇指粗细。
下一刻,他动了!
身形如同鬼魅般自草丛中掠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直扑那群溃兵!
“谁?!”独眼龙不愧是头领,最先察觉,猛地起身抓刀。
然而已然太迟!
孟关手中灌木枝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一名正举着酒囊的溃兵咽喉!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仰天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