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关拉着他,依仗对营地地形的熟悉,专挑人少杂乱之处而行,数次险险避过奔涌的人流与马队,他步伐看似踉跄,实则稳健,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寻到生路。
两人刚走到一处堆放废弃守城器械的偏僻角落,忽闻前方一声怒骂:“两个贱奴!乱跑什么!冲撞了老子!”
竟是那刘哨长,他似欲赶往某处督战,却被乱局所阻,正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见孟关二人窜来,当即抽出腰刀,劈头盖脸便砍来,竟是欲拿他二人泄愤立威!
刀风凌厉,显是下了死手,少年吓得呆立当场,孟关眼底寒芒一闪而逝,此獠屡番寻衅,如今更是欲下杀手,留他不得,然而此刻动手,必引来瞩目。
心念急转,他猛地将少年向旁一推,自己则装作被地上杂物绊倒,惊惶失措地向后跌倒,恰好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
刘哨长一刀劈空,更是恼怒,踏步上前欲再砍,孟关倒地之时,手指已悄然勾起地上一截半埋土中的、锈蚀严重的断矛矛尖,内力暗吐,将其震得松动。
就在刘哨长第二步踏下,靴底即将踩实之处,正是那截微微翘起的锐利矛尖!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入肉声响起。
“啊!!”刘哨长骤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身形猛地一僵,手中腰刀当啷落地。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截锈蚀的矛尖竟从其靴底透入,直贯脚背,鲜血瞬间汩汩涌出!
孟关则连滚带爬,面露极致恐惧,嘶声喊道:“哨长!哨长您怎么了?!”
声音惶恐,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那声轻微的骨碎之声,他方才以巧劲暗震,已彻底坏了刘哨长这只脚的筋骨。
周围混乱,无人留意此间细节,只见是刘哨长突然踩中战场遗落的利器,惨嚎倒地。
孟关挣扎爬起,对那吓傻的少年急道:“快!快帮哨长!”
说着,便与少年一同架起惨叫不绝的刘哨官,看似要将他搀扶去救治,实则迅速将其拖离了混乱中心,置于一残破营帐里。
“哨长您在此稍候,我等去寻医官!”孟关匆匆丢下一句,不待刘哨官咒骂,拉着少年迅速出了营帐,而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孟关脚尖点地,将一枚箭头往后一拨,急速飞行的箭头直接从那刘哨长正在惨叫的嘴巴里一闪而没,他的惨呼也戛然而止。
经此一闹,搜查之事自然不了了之,孟关借乱局了结了与刘哨官的恩怨,又顺手还了少年因果,心头一片漠然,毫无波澜。
他寻得一处无人注意的残破箭楼死角,示意少年藏好,冷眼俯瞰关下战局。
大元此次攻势极猛,巨型冲车撞击着关门,云梯如林,箭矢遮天蔽日,关墙之上已是尸骸枕藉,岌岌可危。
“此地不可久留。”孟关心道,他伤势稍复,已具自保之力,岂肯再留于此绝地与其他人陪葬。
是夜,战事稍缓,双方皆疲,孟关于黑暗中睁开眼,对那依偎在一旁、惊惧未消的少年淡淡道:“我欲离去,你可愿跟随?”
少年一愣,随即拼命点头。
孟关不再多言,引领少年,凭借多日观察摸清的巡逻间隙与防线漏洞,如同两道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营垒,没入关外漆黑的荒野之中。
身后,边关烽火依旧,杀声隐隐,前方,山高林密,路途未卜。
孟关回首望了一眼那血火战场,眼神毫无波动,凡俗杀劫,于他不过是一段磨砺废躯的过往,仙路未绝,重续道基,方是正途,他深吸一口旷野清冷之气,领着少年,步履坚定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孟关携着那名唤作阿土的少年,离了边关血火之地,投身于莽莽苍山之中。
夜色浓稠,山风凛冽,仅凭微星辨路,甚是艰难,阿土惊魂未定,紧随孟关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喘息粗重,却不敢稍落半步。
孟关虽经脉未复,仙基尽毁,然仗着重元炼体诀锤炼出的几分体魄,以及远超凡俗的敏锐神识,于这黑暗山野中行进,倒比寻常猎户更为稳当。
他心神沉静,一面默运功诀,引导体内那丝微弱气血流转,温养断脉,一面将神识尽可能铺散开去,探查周遭动静。
“大…大树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阿土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离了战场,恐惧稍减,对前路的茫然却又涌上心头。
孟关头也不回,声音平淡无波:“先去一处山村,接一人。而后再作计较。”
他并未言明去处,亦不多解释。于他而言,带走阿秀,了却这段凡俗因果,乃是必要之事。
至于这少年阿土,心性尚算纯良,且与自己有赠石之缘,若其愿跟随,便带他离开这是非战乱之地,寻一安稳处所安置,也算全了这点缘分。
阿土不敢再问,只默默跟着。
两人昼伏夜出,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僻小径而行,孟关谨慎异常,每每歇息,必先探查四周,确认无虞。
偶遇山野樵夫或逃难百姓,皆提前避开,不欲与任何人照面,免得横生枝节。
如此行了十数日,已深入大周腹地,山势渐缓,人烟稍稠,孟关依仗记忆与沿途打听,辨明方向,朝着溪边村所在行去。
他伤势虽未大好,但持续以炼体法门熬炼气血,又得那灵玉原石与零星灵材残渣滋养,肉身气力恢复颇速,脚下已十分稳健,只是面上依旧刻意保持着几分苍白虚弱。
这一日,天色向晚,两人翻过一道山梁,已可望见远处山脚下那条蜿蜒小溪,溪边村轮廓依稀可见。
孟关示意阿土于林间隐蔽处等候,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滑下高坡,如同鬼魅般靠近村尾那间熟悉的破旧茅屋。
村中似乎比往日更为沉寂,几无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孟关眉头微蹙,神识细细扫过茅屋。
屋内无人,且积尘甚厚,明显是已经许久无人居住,墙角那堆干柴杂物凌乱,似被人翻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