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神念一扫,方圆数里景象清晰入脑海,如今却连屋外几步远的动静都听得模糊不清。
这种孱弱无力、对外界近乎无知无觉的状态,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孟关极不适应,心底时常涌起难以言喻的焦躁与窒息感。
他无时无刻不在尝试沟通丹田深处那一点小塔印记,一次次凝聚神念冲击,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
那三根得上天眷顾才获得的聚魂香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无法汲取半分滋养,这种空守宝山却不得其门的滋味,煎熬着他的心神。
日子便在这般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孟关如同陷入一场无声的战争,对手是沉重的伤势,是孱弱的躯体,是流逝的时间。
他全部的心神都用于内视、引导气血、沟通小塔,对外界的一切显得愈发沉默,甚至有些木然。
阿秀依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喂药喂饭全凭心意,孟关亦不多言,给便吃,不给他便忍着,默默运转那几乎感觉不到的气血。
偶尔,他会透过墙壁上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一小片天空,看云卷云舒,看飞鸟掠过。
往日御剑飞行,纵横千里的逍遥已成梦幻,如今困于方寸之地,生死难料。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对力量有了更深切的渴望,道心在磨难中非但没有消沉,反而被锤炼得更加冰冷坚硬。
这一日,阿秀不知从何处采来一些野果,虽有些酸涩,却难得蕴含一丝微薄灵气。
孟关细细嚼碎咽下,顿觉一股微弱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竟比连吃数日糙米更有裨益。他心中一动,哑声开口:“阿秀…这果子…何处采得?”
阿秀正拿着一个果子自己啃得欢快,闻言歪头想了想,含糊道:“后山…老林子边上…红红的树…”
孟关记在心里,不再多问。或许,这周遭山野之中,还藏着些意想不到的微末灵物,这或许是他加快恢复的一线契机。
他重新闭上眼,继续那枯燥而痛苦的内息引导,每一次循环带来的细微改善,都如黑夜中的萤火,支撑着他在凡俗的泥淖中,朝着重返修仙之路的渺茫希望,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痛苦与忍耐之上,但他心志如铁,从未想过放弃,只因他深知,唯有重掌力量,方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而这凡间艰苦,不过是他道途中必经的一劫罢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孟关困于这溪边村茅屋之中,转眼已过数月,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他日日以残存神念导引那微末气血,温养着断裂经脉,过程缓慢如蚁爬,痛楚却如刮骨锥心。
那日从阿秀处得知后山有异果后,孟关便时常以极其隐晦的方式引导这痴傻女子。
阿秀神智虽不清明,但对孟关却有种莫名的亲近与依赖,见他时常对着屋外某处野草或是不知名的矮灌木露出专注神色,实则是孟关以微弱神念感应其是否蕴含稀薄灵气,便也留了心。
此后,阿秀外出嬉玩时,常会摘回些奇形怪状的野果、或是连她自己也叫不出名的草叶根茎。
大多只是寻常草木,偶有一二蕴含着极其微薄、几乎难以察觉的灵气,对其他人或许只能提神醒脑,对此时的孟关而言,却不啻于甘霖。
他小心翼翼地品尝、分辨,将那些略带灵气的果子或草叶记下特征,再引导阿秀去曾发现之处附近继续寻找。如此这般,竟也让他零零星星地服食了些许灵物,虽杯水车薪,却也聊胜于无,那干涸枯竭的肉身,总算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滋补。
这一日,天光微亮,孟关照例以神念内视,数月苦功,那原本寸寸断裂、死寂沉沉的经脉,终于有极细微的几处逐渐弥合,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活力,如同寒冬过后,冻土下挣扎出的第一缕嫩芽。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艰难地支撑在床板边缘,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浑身剧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周身无数暗伤,痛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眼神坚定,咬着牙,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具沉重如山的残躯挪离床板,双脚触及冰冷地面的瞬间,一股虚脱感几乎让他瘫软下去。
他强行稳住身形,双腿颤抖如筛糠,勉强站立,数月来,他终于再次凭自身之力站起,虽然仅仅是站立,便已耗尽了他全部气力,呼吸急促如风箱。
阿秀恰好从外面回来,怀里捧着几个青红相间的野果,见到孟关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果子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只是指着孟关,结结巴巴地道:“大…大树哥哥…你…你能站起来了?”
孟关没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用于对抗身体的虚弱和剧痛,维持着这艰难的平衡,他试着缓缓抬起一只脚,想要迈出一步,却觉脚下虚浮无力,一个踉跄便要向前扑倒。
幸好他早有准备,伸手扶住了旁边那歪歪扭扭的木桌,才免于摔倒在地,但那木桌也随之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险些散架。
阿秀吓得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却又有些害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孟关靠着木桌,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有些沉重,仅仅是站立、尝试迈步便如此艰难,想要恢复行动能力,乃至重回仙路,其路之漫漫,远超想象。
但他心志何其坚韧,片刻颓唐之后,便重新凝聚心神,他松开扶着木桌的手,再次尝试独自站立,然后小心翼翼地、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孩般,尝试迈出第二步、第三步……
屋内空间狭小,他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动,每一步都踩得极为艰难,在地上留下湿冷的汗渍,阿秀起初还有些害怕,后来见孟关只是沉默地来回走动,便又觉得有趣,嘻嘻笑着在一旁看着,偶尔学着他的样子歪歪扭扭地走几步。
数日后,孟关已能在屋内缓慢行走,虽依旧虚弱,但不再需要时时搀扶,他心知久困屋内绝非良策,必须设法接触外界,寻找更多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