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北坡新建的土房子里，热气腾腾。
第一批培育成功的平菇，终于迎来了采摘。
一朵朵平菇，大如手掌，菌盖肥厚，层层叠叠。
周建军小心翼翼地采下最肥美的一丛，直接送到了场部食堂。
“老张，中午加个菜。”
食堂大师傅老张看着那水灵灵的平菇，眼睛都瞪圆了。
“我的乖乖！周科长，这……这就是你种出来的？”
“尝尝。”
周建军没多说。
中午，干部灶的桌子上，多了一盘素炒平菇。
刚一上桌，那股独特的鲜香就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后勤科长老王，就是之前卡周建军物资那个，他夹起一片，将信将疑地放进嘴里。
菌片滑嫩，轻轻一嚼，饱满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那股鲜美，浓郁得不像话，比肉还香！
“唔！”
老王眼睛猛地一亮，筷子立马不停地伸向盘子，再也顾不上什么干部形象。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一时间，盘子里筷影翻飞。
一盘平菇，不到半分钟，被抢得干干净净，连盘底的汤汁都有人想用馒头蘸着吃了。
“好吃！太他娘的好吃了！”
武装科长陈义抹了把嘴，意犹未尽。
“建军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于工程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脸上笑开了花。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春耕一结束，在于工程的大力支持下，平菇种植项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
几十个新建的土坯房在北坡拔地而起，形成了一片蔚为壮观的培育基地。
一批又一批的平菇陆续成熟。
一筐筐新鲜的蘑菇被送到食堂，农场职工的伙食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改善。
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顿鲜美的蘑菇，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干活的劲头也更足了。
整个七分场，都因为这小小的蘑菇，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和希望。
这天，于工程兴冲冲地找到了正在大棚里忙活的周建军。
“建军！收拾收拾！过几天跟我去趟团部开会！”
于工程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得带着咱们的宝贝蘑菇，去跟上级领导好好汇报汇报！让他们也开开眼！”
周建军正蹲在地上，研究着一截朽木上的纹路，闻言连头都没抬。
“我不去。”
“为啥？”于工程愣住了。
“没空。”
周建军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从朽木上刮下一点白色的菌丝。
“我在研究香菇菌种，走不开。”
于工程一听，气得差点乐了。
他一脚踹在周建军屁股上。
“你小子！平菇还没种明白，就想着香菇了？”
他把周建军从地上拽起来，语重心长。
“你当这是去旅游啊？这是去要政策！要资源！”
“你不到场，我一个人说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你才是主角！”
“咱们把这事办漂亮了，团部一高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到时候你想研究啥菇，场里都给你批！”
周建军沉默了。
他知道于工程说的是实话。
技术再牛，也需要政治资源做后盾。
“行。”
他点了点头。
“陈科长，农场这边就交给你了。”周建军找到陈义，仔细交代着。
“放心去吧！”陈义拍着胸脯保证，“谁敢动你那一亩三分地，我第一个崩了他！”
出发前一晚。
小屋里，灯火温馨。
谭玉正仔细地给周建军收拾着行李。
“外面冷，这件厚的毛衣带上。”
“还有这双棉鞋，是我新纳的底，穿着暖和。”
她一边念叨，一边把东西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里。
周建军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日渐圆润的肩膀上。
“我不在家，注意安全，别累着。”
“嗯。”
谭玉转过身，踮起脚，帮他理了理衣领。
“你在外面也一样，少跟人置气。”
“知道了，管家婆。”
周建军笑着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
第二天一早。
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停在场部大院。
周建军和于工程，还有几个其他科室的干部，挤在颠簸的车厢里，朝着团部的方向，绝尘而去。
土路崎岖，卡车晃晃悠悠。
整整两天的颠簸，骨头都快散架了。
当卡车终于驶入团部所在地时，周建军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哪里是团部？
这分明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型城市！
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楼房，取代了农场低矮的土坯房。
宽阔平整的水泥路，四通八达。
道路两旁，甚至还立着一根根挂着电灯泡的电线杆！
到了晚上，这里肯定亮如白昼。
“乖乖，跟这儿一比，咱们靠山农场简直就是乡下的小村子。”一个同行的干部忍不住感叹。
于工程也深有同感，咂了咂嘴。
周建军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等农场有钱了，必须建一个托儿班，再建一个小学。”
“孩子们不能总在泥地里打滚，得上学，得有未来。”
他对身旁的于工程说道：“场长，咱们农场以后也得通上电，建学校。”
于工程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认同。
“对！你说的对！等咱们把蘑菇卖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干这个！”
卡车停在了一栋三层的招待所楼下。
他们被安排住进了大通铺。
一个能睡二三十人的大房间里，一排排木板床，散发着一股子汗味和潮气。
条件虽然简陋，但比起睡车厢，已经算是天堂了。
晚饭在团部的大食堂解决。
伙食确实比农场好太多。
白面馒头管够，菜是四菜一汤，甚至还有一盘红烧肉，肥得流油。
于工程端着饭盒，熟络地跟邻桌其他农场的干部们打着招呼，互相交换着情报。
“哎，老李，你们分场今年收成怎么样？”
“别提了，遭了虫灾，减产了三成！正愁呢！”
周建军没参与他们的寒暄。
他安静地吃着饭，耳朵却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饭后，天色擦黑。
周建军一个人在团部大院里散步。
他走得很慢，冷静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从办公楼的布局，到仓库的选址，再到家属区和公共设施的规划。
这里的每一处建筑，都透着一股子深思熟虑的章法。
完善，且高效。
他心里暗暗将这些布局记下，准备回去用到自己的农场规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