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会去矿山,把牢底坐穿。”
“你的档案上会记上浓重的一笔——‘破坏分子家属’。”
周建军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瘦猴的神经上。
他的心理防线,开始寸寸龟裂。
“不……不是我……我没有……”
他的辩解,变得苍白而无力。
周建军冷笑一声。
他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猛地摔在瘦猴面前的桌子上。
“啪!”
一声脆响。
一样,是那个装着剧毒药剂的玻璃瓶。
另一样,是一份写满了字的纸。
“这是物证。”
周建军指着那个瓶子。
“这是口供。”
他指着那份纸。
瘦猴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所谓的“口供”上。
那上面,是杨杰的名字。
内容他看不真切,但那几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他认得!
“杨杰,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后路。”
周建军的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嘲弄。
“他已经全招了。”
“他说,是你,偷了他的药,是你怀恨在心,是你一手策划了投毒,还想栽赃给他。”
“他甚至还找好了两个证人,证明案发当晚你鬼鬼祟祟地在他办公室附近出现过。”
“他说,他早就看你手脚不干净,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敢干出这种掉脑袋的事。”
“轰——!”
瘦猴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不可能!
杨哥怎么会出卖我?!
他不是说好了,事成之后就提拔我当副科长吗?!
他不是说好了,万一出事他会保我吗?!
可是……
那份“口供”上,杨杰的签名那么清晰。
那冷酷无情的话语,那么符合杨杰一贯的行事风格!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
杨杰,为了保住他自己,真的把他当成唯一的替死鬼,推了出来!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粉碎。
被抛弃的恐惧,和对杨杰的滔天怨恨,在他胸中爆发!
“啊——!”
瘦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疯了。
“是他!是他!是杨杰那个王八蛋!”
他涕泪横流,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他让我干的!全都是他指使我的!”
“他说只要把周建军的蘑菇搞砸了,就让我当副科长!”
“他说药是他给的,计划是他定的,连嫁祸给后勤科老王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那个王八蛋!他骗我!他把我当枪使!他想让我替他去死!”
瘦猴哭喊着,挣扎着,将杨杰如何找到他、如何许诺、如何一步步教他投毒、如何让他嫁祸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地全都吼了出来。
生怕说得慢了,周建军就不信了。
生怕说得少了,自己就成了唯一的罪人。
吼完之后,他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抬起那张沾满污秽的脸,看着周建军,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周科长!不!周大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招!我全都招!我给你写书面供词!我按手印!”
“我求求你,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不想死!我不想我爹娘抬不起头啊!”
他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
那哭声,绝望而悔恨。
周建军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转头,对一直站在旁边,早已目瞪口呆的陈义和贾二宝使了个眼色。
“拿纸笔来。”
“让他写。”
场长办公室。
一份写满歪歪扭扭字迹的供词,重重地摔在红漆办公桌上。
“啪!”
这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盖子都跳了起来。
于工程那张平日里还算和气的脸,此刻黑沉着脸,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供词,胸口剧烈起伏。
供词上,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蓄意投毒。
栽赃陷害。
破坏生产。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人民内部矛盾?这分明是敌特行径!
“混账!简直是混账!”
于工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一直以为杨杰只是心胸狭窄,爱搞点小动作。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保卫干事,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为了整垮周建军,竟然不惜毁掉全场人的希望!
这是在挖七分场的根!
这是在砸他于工程的锅!
“叮铃铃——”
于工程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用力摇了几下。
“给我接保卫科!”
电话接通。
“我是于工程!”
他的声音冰冷,透着一股杀气。
“全体集合!带上家伙!”
“马上把杨杰给我抓起来!”
“反抗者,格杀勿论!”
……
职工宿舍楼,二楼。
杨杰的单身宿舍里,炉火烧得正旺。
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样板戏,透着一股子惬意。
杨杰盘腿坐在炕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着一盘油炸花生米,还有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
“滋溜。”
他美滋滋地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烧得胃里暖洋洋的。
他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心情好极了。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瘦猴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了。
只要那瓶药水倒进去,不出三天,周建军的大棚就会变成一堆烂泥。
到时候,后勤科的老王背黑锅,周建军卷铺盖滚蛋。
这七分场,还不又是他杨杰的天下?
想到这里,杨杰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周建军啊周建军,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举起酒杯,对着虚空碰了一下,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
“你就是个种地的命,想当官?下辈子吧!”
他已经看到了周建军身败名裂、跪在他面前求饶的惨状。
他也看到了自己坐上副科长的位置,全场职工对他点头哈腰的场景。
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让他有些飘飘然。
就在他沉浸在美梦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砰!”
一声巨响!
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
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震落了一层白灰。
寒风夹杂着雪沫子,呼啸着卷了进来。
杨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炕桌上。
酒水洒了一桌子,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谁!哪个不长眼的……”
他勃然大怒,刚想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