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国的日子，难得地平静了几天。
能源中枢碎片被安置在中央高塔顶层，由四块碎片构成的能量循环网络正式接入神国的能源体系。石豆和铁砧氏族的工匠们花了一周时间，建造了十二座“缓冲矩阵塔”分布在城市周围，塔顶的纯白水晶将能源碎片转化出的原始能量分级、调节，再输送到神国的每一个角落。
效果立竿见影。
人造恒星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稳定，昼夜交替更加规律。农田里的作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原本需要三个月成熟的“晶谷”，现在二十天就能收获。工坊的熔炉再也不用担心燃料问题，可以全天候运转。甚至连居民区的照明、供暖、净水系统，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才像个能住人的地方嘛。”岩魁蹲在新扩建的武器工坊门口，啃着一根刚从农田摘下来的、手臂粗细的“甜薯”——这东西是青灵族和星灵族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口感像地瓜但甜得像蜜，还富含能量，“以前那点人造太阳，晚上看书都费劲。”
他身边放着一柄新打造的战锤——不是破罩锤的替代品，而是铁砧工匠们根据他在永恒熔炉的经历，专门设计的“熔炉守卫者”。锤头呈暗金色，表面有熔岩流淌般的天然纹路，内部嵌入了从永恒熔炉边缘收集来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永恒晶体”微粒。这东西不能随意使用，因为每次激活都会释放小范围的熵寂波动，但关键时刻能强行“凝固”一小片区域的规则。
“就是名字太长了。”岩魁抱怨，“俺就管它叫‘凝固锤’，多直白。”
工坊里，苏凌薇正在测试一批新装备。她换上了一套由记忆金属和青灵族纤维编织的轻型护甲，背上是重新设计的喷射背包——这次用了能源中枢碎片供能，续航提升到了两个小时，而且推力更大。她手里拿着一把造型修长的能量步枪，枪身银白，枪管处有淡蓝色的能量纹路。
“新式‘秩序撕裂者’步枪。”她向围观的护卫队员讲解，“用锈蚀峡谷带回来的技术改良了能量弹道，配合阿尔法解析出的观察者护盾频率，可以短暂击穿规则适应体的偏转力场。缺点是后坐力大，连续射击十发后需要冷却三秒。”
说完，她举枪瞄准百米外的靶子——那是一块从虚空坟场捡回来的、厚度半米的战舰装甲板。扣动扳机，淡蓝色的能量束无声射出，命中靶心。装甲板没有爆炸，而是被命中的部位迅速“锈蚀”、崩解，形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规则圆洞。
“乖乖，这要是打在人身上……”一个护卫队员缩了缩脖子。
“所以训练时要严格遵循安全规程。”苏凌薇放下枪，语气冷硬，“另外，每把枪都有生物锁，只有登记过的使用者才能激活。谁要是把枪乱丢或者借给别人，关禁闭三天，扣三百贡献度。”
队员们齐齐点头，没人敢有意见。
城市另一端的生命花园里，蕨的状态也在好转。在两位青灵长老的帮助下，她成功将生态维持模块碎片的力量与母树之心碎片深度融合。现在，她不用刻意催动，碎片就会自动散发温和的生命能量，滋养花园里的每一株植物。那些植物也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变异，有些甚至开始结出蕴含特殊效果的果实——比如能短暂提升精神抗性的“宁神果”，或者能加速伤口愈合的“愈伤叶”。
青木长老（就是那位年长些的）看着花园中心那棵已经长到十米高、通体翠绿发光的“新生母树”幼苗，眼中满是欣慰：“有了生态碎片和能源碎片的双重滋养，这棵幼苗有望在几年内成长为新的母树。届时，青灵族的文明就有了延续的希望。”
“但真正的母树还在青灵废墟受苦。”蕨轻声说，“等拿到所有碎片，修复方舟，我一定要回去救她。”
“会有那一天的。”青叶长老（稍年轻些，但气质更清冷）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先照顾好自己。你是青灵族最后的纯血，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高塔顶层，顾尘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他需要熟悉四色晶核进化后的能力，也需要消化虚衍留下的海量星语者知识。璃月全程陪伴，将那些晦涩的规则理论和技巧转化为更容易理解的方式。
“四象平衡的核心是‘同时维持而不冲突’。”璃月操控着四块碎片的投影，在顾尘面前演示，“看，蓝星尘代表空间稳定，红星尘代表能量活跃，金星尘代表规则秩序，银蓝星尘代表概念锋锐。你要做的不是让它们平均分配，而是根据环境需要，动态调整比例。”
她挥手，投影场景变成一片重力紊乱的区域：“在这里，蓝星尘占比需要提升到50%以上，稳定空间基础。但同时，红星尘要维持在20%左右，保证你的能量输出不被压制。金星尘和银蓝星尘可以降低，但也不能完全归零，否则你会失去对规则和概念的感知。”
顾尘尝试着调整。四色晶核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四种星尘的比例随着他的意念变化。最初几次总是失衡——要么空间稳定了但能量凝滞，要么能量活跃了但规则感知模糊。练习了上百次后，他才勉强能做到在模拟的混乱环境中保持五秒的完美平衡。
“进步很快。”璃月鼓励道，“接下来试试‘命运编织’的实际应用。”
她从虚衍的知识库里调出一个简单的练习场景：桌面上有十个完全相同的金属球，其中一个内部有微弱的能量标记。任务是用命运编织，在不触碰、不用能量扫描的情况下，“让”顾尘第一次伸手就拿到那个有标记的球。
“这是最基础的‘概率引导’。”璃月说，“你要做的不是强行改变结果，而是感知所有可能的未来分支，然后轻轻‘推’一下那个最接近你想要的。”
顾尘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沉入四色晶核。银蓝色的星尘开始加速旋转，他的感知仿佛分成了无数细线，探向未来的可能性海洋。
他看到自己伸手抓向第一个球——空的。
第二个——空的。
第三个——空的。
……
在第九十七个未来分支里，他抓到了那个有标记的球。
就是现在。
顾尘轻轻“拨动”了那根代表第九十七分支的“线”。
现实中，他睁开眼睛，伸手，从十个球中随意拿起一个。
球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内部有微弱的蓝光闪烁。
成功了。
但顾尘也感到一阵眩晕——仅仅是引导这么小的概率，消耗的精神力就相当于连续战斗十分钟。如果是更复杂、更高层级的概率干预，消耗恐怕是几何级数增长。
“命运编织不能滥用。”璃月严肃提醒，“每一次干预都会在因果网上留下‘痕迹’，过度使用可能会被某些存在察觉，或者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哪些存在？”
“比如……‘观察者’背后的更高层级。”璃月的声音低了下去，“虚衍的知识里提到过，终焉星墟中游荡着一些超越了常规文明、甚至超越了规则本身概念的‘古老观测者’。他们不参与任何纷争，只是静静地‘看着’。但如果因果网出现大规模扰动，他们可能会投来一瞥——而仅仅是那一瞥，就足以让一个文明崩溃。”
顾尘心中一凛，将四色晶核小心收好。
闭关第七天，阿尔法传来了新情报。
全息投影在顾尘面前展开，显示出神国外围的虚空星图。图上，三个细小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距离神国光膜约五万公里，方向飘忽不定。
“侦察单位。”阿尔法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型号未知，但能量特征与观察者高度相似。它们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一直在神国外围游弋，似乎在进行渗透性扫描。我们的外层警戒哨没有发现它们，是我通过能源中枢碎片的能量流动异常反向追踪到的。”
顾尘皱眉：“能确定是观察者吗？”
“九成把握。它们的扫描频率和隐匿方式，与之前在虚空坟场遭遇的规则适应体高度一致，但更加先进。”阿尔法调出数据对比，“这些单位的信号几乎完全融入背景虚空波动，如果不是能源碎片网络对神国周边的能量环境实现了百分之百监控，我们根本发现不了。”
“他们在找什么？”
“大概率是神国的具体坐标和防御布局。”苏凌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走进房间，手里拿着最新的巡逻报告，“过去一周，神国外围的虚空生物活动频率下降了70%，这不是自然现象。观察者可能在清理周边区域，为后续行动做准备。”
顾尘看向星图上的三个红点：“能捕捉吗？”
“可以尝试。”苏凌薇调出神国的防御系统界面，“能源中枢碎片接入后，我们新激活了三座‘虚空静默塔’，塔顶的水晶可以释放大范围的规则干扰场，让范围内的所有隐匿技术失效。如果能把它们逼进干扰场范围……”
“那就做。”顾尘起身，“抓个活的，问问观察者到底在计划什么。”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
由苏凌薇带领十名精锐护卫队员，驾驶三艘改装过的小型高速侦察艇，从神国三个不同方向悄悄出发。每艘侦察艇都携带了“虚空诱饵”——一种能模拟神国能量波动的小型装置，用来吸引侦察单位的注意。
顾尘坐镇中央高塔，通过四色晶核与能源碎片的共鸣，实时监控整个战场。
行动开始。
三艘侦察艇如同三片落入虚空的叶子，悄无声息地滑出神国光膜。它们没有开启任何主动扫描，只依靠顾尘通过碎片网络传递的“视野”导航。
外围，三个红点依旧在缓慢移动，轨迹看似随机，但阿尔法分析后发现，它们正在以神国为中心，进行螺旋状收缩扫描——就像在画一个看不见的圈。
“它们已经大致锁定了神国的范围，只是还没找到确切坐标。”阿尔法提醒，“我们的诱饵必须足够‘真’。”
苏凌薇亲自驾驶一号艇。她将诱饵的模拟频率调整到与神国核心能量波动有99.5%的相似度，然后在一个预定的坐标点释放。诱饵开始工作，散发出一圈圈微弱的、但极其“诱人”的能量波纹。
几乎在诱饵激活的瞬间，三个红点的移动轨迹同时改变！它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三个方向朝着诱饵坐标疾驰而来！
“上钩了。”苏凌薇冷声道，“所有人注意，按计划，将它们逼入b7区域。”
三艘侦察艇开始有规律地释放干扰信号，制造出“这里有重要目标需要保护”的假象。三个侦察单位果然中计，它们加速冲向诱饵，同时开始进行高强度的穿透扫描——显然想在被发现前获取尽可能多的数据。
就在它们即将进入诱饵核心区域时，苏凌薇下达指令：“静默塔，启动！”
神国边缘，三座虚空静默塔同时亮起！塔顶的水晶爆发出无形的波纹，瞬间笼罩了半径一千公里的球形区域！
三个侦察单位的隐匿效果如同被撕开的伪装布，瞬间失效！它们在虚空中显露出真容——那是三台流线型、外壳银灰、体型只有普通适应体一半大小的“隐形侦察体”。此刻，它们体表的光学迷彩和能量吸收层正在剧烈闪烁、崩溃，暴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结构。
“捕捉网，发射！”
三艘侦察艇下方弹出银色的能量网发射器，九张由高韧性记忆合金编织、表面流淌着秩序干扰纹路的捕捉网同时射出！侦察体试图规避，但在静默塔的规则干扰下，它们的机动性大减，其中两台被网个正着，瞬间被缠成粽子。
但第三台反应极快，它竟然在捕捉网命中的前零点一秒，启动了自毁程序！外壳裂开，内部核心化作一团炽白的能量球，轰然爆炸！
“规避！”苏凌薇猛拉操控杆。侦察艇险险避开爆炸冲击波，但捕捉网和那台侦察体的残骸都被炸成了碎片。
另外两台被捕获的侦察体也在试图自毁，但捕捉网上的秩序干扰纹路起了作用——它们体内的自毁信号被强行阻断，只能徒劳地挣扎。
“目标捕获，正在回收。”苏凌薇报告，“建议立刻返回神国，进行隔离审查。”
“同意。”顾尘回应，“直接送到地下隔离实验室。阿尔法，准备破解它们的存储核心。”
一小时后，神国地下五十米深处的隔离实验室。
两台被缠成粽子的侦察体被固定在能量抑制架上，周围环绕着十二根规则稳定柱，防止它们突然暴起或自毁。阿尔法的投影悬浮在实验室中央，数十条数据线从天花板垂下，连接在侦察体的外壳接口上。
“防火墙等级很高，但架构与之前遇到的适应体同源。”阿尔法的电子音在实验室里回荡，“我正在尝试用虚衍知识里的星语者破解算法……需要时间。”
顾尘、苏凌薇、石豆、羽织等核心成员都在观察窗外看着。岩魁也挤了进来，看着那两台银灰色的机械造物，嘀咕：“这玩意儿比之前的铁疙瘩秀气多了，就是不知道耐不耐砸。”
“它们的价值在于情报，不是耐砸。”苏凌薇瞥了他一眼。
三个小时后，阿尔法终于传来好消息：“第一层防火墙突破。正在下载存储核心数据……警告，检测到深层加密协议，部分数据可能被预设清除。”
全息屏幕上开始滚动大量数据流：扫描日志、能量分析图、坐标记录、甚至还有一些残缺的通讯片段。
阿尔法快速筛选、翻译、整理。最后，几段关键信息被提取出来：
第一，观察者确实已经大致锁定了神国区域，但还没有精确坐标。这三台侦察体是十二支侦察小队之一，任务是确认神国具体位置和防御强度。
第二，观察者在“终焉圣所”的准备工作进度已达到67%，预计六十天内完成归墟仪式的所有前置条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观察者已经掌握了“文明火种数据库”的精确位置。那不是一块单独的碎片，而是与方舟核心（最大的熔炉碎片）完全融合，形成了寂灭之眼区域的“规则奇点”。要获得数据库，必须进入寂灭之眼核心，在归墟仪式启动前，从奇点中剥离数据流。
但还有一条让人不安的附加信息：观察者的高层似乎对“完整方舟”本身没有兴趣。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通过归墟仪式“净化”寂灭之眼，然后利用方舟核心碎片和文明火种数据库，进行某个代号为“终焉重启”的计划。
“终焉重启？”顾尘皱眉，“那是什么？”
“数据残缺，无法完整解析。”阿尔法说，“但从零星的关键词推断，这可能是一个试图‘逆转’终焉灾难、或者至少‘控制’终焉规则扩散的疯狂计划。代价……很可能是牺牲整个寂灭之眼区域内的一切存在。”
实验室里陷入沉默。
良久，苏凌薇开口：“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抢碎片，还要阻止观察者启动那个仪式。否则即使我们拿到数据库，寂灭之眼区域也可能被彻底毁灭——包括还在那里沉睡的方舟核心碎片。”
“而且时间更紧了。”石豆看着倒计时，“原来还有三个月，现在只剩下六十天？”
“准确说，是五十八天。”阿尔法修正，“根据进度推算，五十八天后，观察者将完成所有准备，开始归墟仪式。”
顾尘盯着屏幕上那些残缺的数据流，忽然问：“阿尔法，这些侦察体的记忆里，有没有关于寂灭之眼内部环境的具体情报？”
“有部分扫描数据。”阿尔法调出一幅三维星图，“寂灭之眼内部被划分为三个层级：外层‘规则绞杀带’，中层‘概念混沌区’，核心‘时间归零点’。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规则陷阱和原生危险。观察者在过去数百年里，至少派出了三十支探索队进入，生还率……零。”
星图放大，显示出一些模糊的影像片段：不断变幻形态的能量风暴、凭空出现又消失的空间裂隙、甚至还有某些半透明、仿佛由规则本身构成的“概念生物”在游荡。
“他们自己都进不去，还想搞仪式？”岩魁挠头，“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他们需要归墟仪式。”苏凌薇解释，“仪式的目的是强行‘梳理’寂灭之眼内部的混乱规则，制造出一条通往核心的安全通道。代价是……仪式会不可逆地破坏该区域的规则结构，可能导致整个寂灭之眼坍塌。”
“那我们还等什么？”岩魁握紧拳头，“趁他们还没准备好，咱们先杀过去，把东西拿了就跑！”
“莽撞。”苏凌薇摇头，“没有完整情报和准备，去寂灭之眼就是送死。”
顾尘一直在沉思。这时，他忽然看向阿尔法：“这些侦察体的扫描数据里，有没有标记出相对安全的‘路径’或者‘薄弱点’？”
阿尔法快速检索：“有。在规则绞杀带中，存在七条‘概率性安全路径’。但这些路径会随机变化，只有通过实时计算才能确定。观察者正是无法解决这个‘实时计算’问题，才一直无法深入。”
实时计算……
顾尘看向手中的四色晶核。
四色星尘缓缓旋转，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
“如果我能在现场，用四色晶核的命运编织能力，配合导航核心的预测算法……”他轻声说，“或许，我们能找到那条路。”
“但命运编织的消耗……”璃月在他识海中提醒。
“所以需要准备。”顾尘抬起头，目光坚定，“五十八天。这五十八天里，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全力升级神国的防御，应对观察者可能发起的进攻。第二，收集所有关于寂灭之眼的情报，制定详细行动计划。第三……”
他顿了顿：“我要完全掌握命运编织，至少达到能在高强度规则乱流中，连续使用三次而不崩溃的程度。”
三次。听起来不多。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着顾尘要将自己的精神力和对规则的掌控，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我会帮你。”璃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星灵族有一些秘法，可以安全地提升精神力上限。虽然过程……会有点痛苦。”
“那就开始吧。”顾尘看向窗外，神国的天空湛蓝宁静，“五十八天后，我们去寂灭之眼。”
“给观察者送一份……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