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原城暗流
一九三七年七月六日,山西太原。
这座千年古城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既有晋商往日的繁华余韵,又有战争逼近的紧张压抑。街道上,穿灰布军装的八路军、黄呢军装的晋绥军、长衫马褂的商人、逃难而来的百姓,混杂在一起。报童的叫卖声在巷子里回荡:“看报看报!日军在卢沟桥演习,与我军对峙!”
陈峰坐在一辆黄包车里,头上戴着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他现在的身份是北平来的药材商人,名叫“沈怀远”——这是社会部给他准备的新身份。黄包车夫是地下党的同志,正拉着他穿过太原最繁华的柳巷。
“先生,到了。”车夫在一家古玩店前停下。
陈峰付了钱,走进店里。店面不大,架子上摆着些瓷瓶、玉器、字画,看起来普普通通。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灯下看一本账册。
“掌柜的,有明代的青花瓷吗?”陈峰按照暗号问。
老头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他:“明代的可不多见了。不过我这有个宣德年的,就是价钱……”
“价钱好说,只要是真品。”
老头点点头,站起身:“先生里边请,好东西都在后头。”
陈峰跟着他穿过一道暗门,来到后院。院子很安静,种着几棵枣树,树荫下摆着石桌石凳。屋里已经坐着两个人,都是社会部的同志,陈峰在延安见过。
“陈峰同志,一路辛苦了。”戴眼镜的那位站起来握手,“我叫周明,这位是赵铁山。我们在太原负责这次行动。”
陈峰和他们握手后坐下。周明倒了杯茶:“情况有变。”
陈峰心里一紧:“怎么了?”
“我们刚收到南京方面的情报,佐藤英机三天前离开了南京,去向不明。”周明表情严肃,“但我们截获了一份从南京发往北平的密电,内容是询问‘鹰’的具体位置。”
“佐藤在核实情报?”
“对。他很谨慎,没有立刻行动。”赵铁山接口说,“不过我们在北平的内线传回消息,日本华北驻屯军这两天调动频繁,特别是驻丰台的部队,有向卢沟桥增兵的迹象。”
陈峰皱眉。历史的车轮正在按原轨迹滚动,七七事变就要来了。而他们现在还在设局抓佐藤,这局棋,下得有点不是时候。
“中央有什么新指示?”他问。
周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罗瑞卿同志刚转来的,毛主席的指示。”
陈峰接过信,展开。信是毛笔写的,字迹遒劲:
“陈峰同志:华北局势危急,大战一触即发。你部任务不变,仍以抓捕佐藤为首要。但需注意,若七七事变爆发,则立即终止行动,归队参战。另,佐藤此人极度危险,若不能活捉,则就地击毙。务必保证自身安全。毛泽东。”
信很短,但分量很重。陈峰把信折好,小心收起来。
“我们现在在太原能调动多少人?”他问。
“三十人左右,都是精干力量。”周明说,“另外,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可以支援一部分,但不能公开行动,以免暴露。”
“装备呢?”
“短枪二十支,长枪十五支,手榴弹两箱,炸药一箱。”赵铁山如数家珍,“还有两部电台,但电池不多了。”
陈峰心里盘算着。三十多人,装备一般,要在偌大的山西抓一个行踪诡秘的情报头子,难度不小。而且佐藤身边肯定有护卫,可能是日军的特工,也可能是他收买的汉奸。
“平型关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他问。
“已经布置好了。”周明摊开地图,“我们在平型关设了三道伏击圈。第一道在山口,由我们的同志伪装成土匪,打骚扰战。第二道在关内,是主力伏击点。第三道在关后,是最后的拦截线。”
“佐藤会走平型关吗?”
“根据情报,如果他要从北平来山西,平型关是最近的路线。”周明指着地图,“而且我们故意放出消息,说你在平型关一带活动,目的是考察地形,为八路军选择伏击点。这个理由,佐藤应该会相信。”
陈峰点点头。这个饵下得不错。佐藤一直关注他的战术特点,知道他重视地形勘察。而且平型关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八路军在那里活动合情合理。
“我的位置呢?”他问。
“你不能去平型关。”周明说,“太危险。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隐蔽点,在太原城外的晋祠附近。那里比较安全,也方便转移。”
陈峰想了想:“不,我要去平型关。”
“什么?”周明和赵铁山都愣住了。
“佐藤很了解我。”陈峰说,“如果我在平型关活动的消息是真的,那我本人就应该在那里。如果我不在,他可能会起疑。”
“可是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陈峰打断他,“要钓大鱼,就得下真饵。我在平型关露面,但不在主伏击区。我在外围,做观察哨。这样既能让佐藤相信,又能保证安全。”
周明和赵铁山对视一眼,显然在权衡利弊。
“我需要向上级请示。”周明最终说。
“时间来不及了。”陈峰站起身,“从太原到平型关,路上要走两天。如果佐藤已经动身,我们慢一步,就可能错过机会。”
屋里沉默了片刻。窗外传来卖馄饨的吆喝声,还有孩子的嬉笑声,与屋内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好。”周明一咬牙,“我同意。但陈峰同志,你必须答应我,只在最外围活动,绝不进入交战区。而且要有至少四个人保护你。”
“可以。”
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陈峰在古玩店后院的厢房住下,等待进一步的安排。周明和赵铁山去联络人员,准备装备。
傍晚时分,陈峰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枣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想起六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刚穿越到沈阳,也是这样一个夏日傍晚。那时候的他,还是个试图改变历史的孤独者。六年过去了,他改变了什么?又没能改变什么?
“陈峰同志,吃饭了。”周明端来一碗面条,上面卧着个荷包蛋,“条件简陋,将就一下。”
“已经很好了。”陈峰接过碗,“在东北的时候,经常连饭都吃不上。”
两人坐在石凳上吃面。周明忽然问:“陈峰同志,你觉得……咱们能打赢吗?”
陈峰抬头看着他。周明大概三十出头,戴着眼镜,像个教书先生,但眼神里有种知识分子的坚定。
“为什么这么问?”陈峰说。
“我在社会部工作五年了,见过太多。”周明低声说,“日本人的情报网很厉害,军事装备更是比我们强太多。有时候我在想,咱们这样抵抗,到底有没有意义?”
陈峰放下碗,认真地说:“周明同志,我在东北打了六年。见过战友被鬼子砍头,见过百姓被活埋,见过整村整村的人被‘三光’。但我也见过,一个老汉把最后一点粮食给了抗联战士,自己饿死;见过十几岁的孩子拿着红缨枪站岗;见过女人用剪刀捅死强奸她的鬼子。”
他顿了顿:“你说有没有意义?我觉得有。因为如果我们不抵抗,这些事会发生在全中国每一个角落。抵抗可能会死,但不抵抗一定会亡国灭种。”
周明沉默了,眼镜片上反射着夕阳的光。
“你说得对。”他最终说,“是我动摇了一时。对不起。”
“不用道歉。”陈峰拍拍他的肩,“谁都有怀疑的时候。但我们要做的,就是怀疑之后,继续往前走。”
晚饭后,赵铁山回来了,带来新的情报。
“佐藤有消息了。”他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发现,北平前门火车站今天下午来了几个日本人,穿着便衣,但举止像是军人。他们买了去保定的车票,但没上车,在车站附近住了下来。”
“保定?”陈峰皱眉,“那是去山西的另一条路。”
“对,不走平型关,走紫荆关。”周明在地图上指出路线,“如果佐藤走这条路,我们的伏击就落空了。”
陈峰盯着地图,脑子飞快运转。佐藤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的选择了另一条路?
“保定那边我们有力量吗?”他问。
“有,但不多。”赵铁山说,“保定是日军重点控制区,我们的活动很困难。”
陈峰想了想:“这样,平型关的布置不变,但派人去紫荆关方向侦查。另外,在太原放出新消息,就说我因为平型关地形太复杂,暂时返回太原,准备从紫荆关方向进山。”
“你这是要把佐藤引到紫荆关?”周明问。
“不,是让他迷惑。”陈峰说,“佐藤多疑,如果只有一条消息,他可能会怀疑。但如果有两条矛盾的消息,他反而会觉得真实——因为真实情况往往是复杂的。”
“妙啊。”赵铁山眼睛一亮,“让他自己判断哪条是真的。”
计划再次调整。当天晚上,新的消息通过不同渠道散播出去。一条说陈峰在平型关,一条说陈峰在太原,还有一条模棱两可,说陈峰可能在两个地方之间移动。
这下,水彻底搅浑了。
二、佐藤的棋局
同一时间,河北保定。
一家日式旅馆的和室里,佐藤英机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摊着几张地图和情报纸。他的左手还不太灵活,但已经能握笔写字了。矿洞塌方留下的伤,除了骨折,还有内伤,医生说他至少需要休养半年。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阁下,这是刚收到的情报。”一个穿着中式长衫的年轻人走进来,恭敬地递上文件。他是佐藤在中国培养的助手,叫李维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能说流利的日语和汉语。
佐藤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文件上是三条关于陈峰动向的情报,来源不同,内容矛盾。
“你怎么看?”他问李维民。
李维民犹豫了一下:“三条消息,必有两假一真,或者全假。属下认为,陈峰在平型关的可能性较大,因为那里地形险要,适合八路军设伏,也适合他考察地形。”
“为什么不是太原?”佐藤问,“太原更安全,也更容易获取补给。”
“因为陈峰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李维民说,“根据我们六年的追踪,他喜欢亲临一线,甚至经常以身犯险。在东北时,他就多次亲自带队执行危险任务。”
佐藤点点头:“分析得不错。但你还漏了一点——陈峰知道我在追踪他。”
李维民一愣:“阁下的意思是……”
“这三条矛盾的情报,可能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佐藤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着圈,“他在试探,试探我更相信哪条,试探我会走哪条路。”
“那我们应该……”
“将计就计。”佐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不是想让我猜吗?那我就猜给他看。但不是猜他在哪儿,而是猜他想让我去哪儿。”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保定的夜晚很安静,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平型关、紫荆关,都是险要之地,适合伏击。”佐藤缓缓说,“如果我是陈峰,想抓我,会在哪里设伏?”
“平型关。”李维民立刻说,“那里地形更复杂,伏击点更多。”
“对,所以陈峰希望我去平型关。”佐藤转过身,“那我们就去紫荆关。”
“可是如果陈峰在平型关,我们不是错过了?”
佐藤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残忍:“谁说我要亲自去?李桑,你跟了我三年,应该知道我的习惯。”
李维民明白了:“阁下要派替身?”
“对。”佐藤走回榻榻米前坐下,“派一队人去平型关,大张旗鼓,装作是我。而我,走紫荆关,轻装简从。如果平型关有伏击,就让他们打去。如果没有,或者伏击力量不强,那就说明陈峰在紫荆关。”
“那如果两个地方都有伏击呢?”
“那更好。”佐藤眼睛眯起来,“说明八路军调动了大量兵力来抓我。这正是我想要的——牵制他们的力量,为皇军在华北的行动创造机会。”
李维民心里一寒。佐藤这是把所有人都当棋子,包括他自己的部下。
“去准备吧。”佐藤挥挥手,“明天一早,第一队出发去平型关。记住,要做得像样,让他们相信那就是我。”
“是。”李维民躬身退下。
和室里只剩下佐藤一个人。他拿起茶杯,慢慢喝着已经凉了的茶。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六年了。从一九三一年在沈阳第一次注意到那个神秘的男人,到现在在保定策划抓捕,整整六年。这六年里,他无数次分析陈峰的行为模式,试图找出这个人的秘密。为什么能精准预测九一八?为什么战术思维如此超前?为什么总能以少胜多?
“未来人……”佐藤喃喃自语。这个猜想太荒诞,但又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峰的价值就太大了——他脑子里有未来的历史走向,有未来的科技发展,甚至有未来的战争模式。
必须活捉。不惜一切代价。
但活捉之后呢?佐藤没想好。是交给军方做研究,还是自己私下审问?如果是后者,他能得到什么?未来的股票走势?战争结果?还是……更惊人的秘密?
佐藤感到一阵兴奋。这种解开谜题的快感,比升官发财更让他着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进来,是佐藤在华北发展的另一个线人,在保定警察局任职。
“阁下,刚收到北平来的紧急电报。”中年人递上电报纸,“卢沟桥方向,我军与支那军发生小规模冲突,双方正在对峙。”
佐藤接过电报,快速看完。电文很简单,但含义深远:冲突已经发生,大战即将开始。
“时间不多了。”他轻声说。
“阁下,我们是否要改变计划?”中年人问。
“不,按原计划。”佐藤把电报扔进火盆,“卢沟桥的事,自然有军方处理。我们的任务是陈峰。”
火盆里的火焰跳跃着,把电报烧成灰烬。佐藤看着那团灰烬,心里清楚,无论卢沟桥的事如何发展,他和陈峰的这局棋,必须下完。
三、晋祠暗哨
七月七日,太原城外,晋祠。
这里是祭祀晋国始祖唐叔虞的祠堂,始建于北魏,历代都有修葺。古柏参天,殿宇庄严,本是清静之地。但如今,祠堂外的树林里,却藏着几个不速之客。
陈峰趴在一个土坡后面,身上盖着伪装网,网上面插着树枝和草叶。他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大路。从太原通往山区的大路,从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已经趴了四个小时了,腿开始发麻。左腿的旧伤隐隐作痛,但他没动。身边趴着两个战士,都是社会部从太原挑选的好手,一个叫小王,一个叫老李。
“陈教官,有人来了。”小王低声说。
陈峰把望远镜转向大陆。果然,一队人马正从太原方向过来,大概二十多人,骑着马,还有两辆马车。看打扮像是商队,但骑马的姿势很僵硬,不像常跑江湖的。
“是日本人伪装的。”陈峰肯定地说,“看那个领头的手势,是日本骑兵的控马方式。”
“要动手吗?”老李问。
“不,让他们过去。”陈峰说,“这不是正主,是探路的。”
那队人马从大路经过,没有停留,径直往山区去了。等他们走远,陈峰才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陈教官,你怎么知道不是正主?”小王好奇地问。
“太招摇了。”陈峰说,“佐藤做事,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而且人数太多,真要是佐藤,会精简队伍,便于隐藏。”
小王佩服地点头。他们这些太原的地下工作者,虽然也有斗争经验,但和东北来的陈峰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中午时分,周明亲自送饭来了。他带来个坏消息。
“卢沟桥打起来了。”周明脸色凝重,“今天凌晨,日军借口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被二十九军拒绝。双方交火,现在还在打。”
陈峰心里一沉。历史还是发生了,七七事变,全面抗战的起点。
“中央有什么新指示?”他问。
“指示还没到,但罗瑞卿同志让我们相机行事。”周明说,“如果大战爆发,抓佐藤的事可能要让步了。”
陈峰明白。个人恩怨再大,也大不过国家存亡。如果华北战事扩大,他应该回延安,或者去前线,而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再等一天。”他说,“如果明天还没动静,我们就撤。”
“好。”
周明留下饭菜就走了。陈峰和两个战士吃饭,是小米饭和咸菜,还有一点腊肉。在野外能吃上热饭,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饭,陈峰靠着树休息。他想起林晚秋,想起在延安分别时她的眼泪。如果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冒险,肯定会担心。但有些事,必须做。
下午,又有几拨人经过。有真正的商队,有逃难的百姓,还有一队晋绥军的巡逻兵。但都没有佐藤的踪迹。
太阳渐渐西斜,树林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陈峰正准备收拾东西回晋祠里的临时据点,小王突然低呼:“陈教官,你看!”
陈峰拿起望远镜。大路上,来了三个人,都骑着自行车,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中间那个人,骑车的姿势有点奇怪——左手似乎不太灵活。
他把望远镜焦距调到最大。虽然距离很远,但那个侧脸……有点像佐藤。
“是他。”陈峰轻声说。
“就三个人?”老李不敢相信,“佐藤这么大胆?”
“越是危险的方式,越安全。”陈峰说,“三个人,三辆自行车,看起来像赶路的百姓,不会引起注意。而且速度快,比骑马隐蔽。”
那三个人越来越近。陈峰能看清了,中间那个人五十岁左右,戴着草帽,穿着灰色的对襟衫,像个教书先生。但左手一直垂着,很少动。
“准备动手。”陈峰低声下令。
小王和老李悄悄摸向路边的埋伏点。陈峰则留在原地,用望远镜继续观察。他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佐藤。
三个人骑到离埋伏点还有一百米时,突然停了下来。中间那个人下了车,走到路边,似乎在检查自行车。另外两个人也下车,警惕地看着四周。
陈峰心里一紧。被发现了?
但那个人只是蹲下身,摆弄了一下自行车链条,然后又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三人重新上车,继续前进。
就在他们进入埋伏圈时,陈峰吹了声口哨——动手的信号。
小王和老李从路边跳出,举枪对准三人:“不许动!”
那三个人显然吓了一跳,自行车都摔倒了。中间那个人举起手:“别开枪,我们是老百姓!”
说的是汉语,带点东北口音。
陈峰从藏身处走出来,慢慢靠近。他盯着中间那个人,越看越觉得不对。虽然脸有点像,但眼神不对。佐藤的眼神像鹰,这个人却只有惊慌。
“搜身。”陈峰说。
小王和老李上前搜身。从三个人身上搜出了短枪、匕首,还有证件——日本特务机关的证件。
“你们是什么人?”陈峰问中间那个人。
“我……我是商人,这些都是防身的……”那人结结巴巴。
“商人带特务机关的证件?”陈峰冷笑,“说,佐藤英机在哪儿?”
那人脸色变了变,但还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峰不再废话,拔出匕首,抵在那人喉咙上:“最后一次机会。”
冰冷的刀刃贴着皮肤,那人终于崩溃了:“我……我是替身!佐藤阁下让我假扮他,走这条路……”
“真佐藤在哪儿?”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让我走这条路,说如果遇到伏击,就投降,保命要紧……”
陈峰收起匕首。替身,果然是替身。佐藤这个老狐狸,不会那么容易上钩。
“把他们绑起来,带回晋祠。”他对小王说。
回到晋祠的临时据点,周明已经等在那里。看到三个俘虏,他立刻明白了。
“佐藤没来?”
“嗯,派了替身。”陈峰说,“看来我们的计划被他看穿了。”
周明脸色难看:“那怎么办?撤吗?”
陈峰没说话,走到院子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星星一颗颗亮起来。他想起在东北的时候,和赵山河、老烟枪他们,也经常这样在夜里商量对策。
“不撤。”他最终说,“替身来了,说明佐藤在关注这条路。他可能就在附近观察。”
“可是我们在明,他在暗……”
“那就把他引出来。”陈峰转过身,“用我当饵。”
周明大惊:“不行!太危险了!佐藤如果真在附近,肯定带了重兵!”
“不会。”陈峰摇头,“他也在试探。如果我公开露面,他可能会亲自来——因为他想活捉我。”
“可是……”
“没有可是。”陈峰语气坚定,“这是最快的方法。明天,我公开在晋祠出现,装作考察地形。如果佐藤在,他一定会来。”
周明还想劝,但看到陈峰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了。这个人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需要我怎么配合?”他问。
“第一,加强晋祠周围的警戒,但不要明哨,要暗哨。第二,准备撤退路线,一旦得手,立刻撤离。第三……”陈峰顿了顿,“如果我被俘,或者牺牲,不要管我,带着同志们撤。”
“陈峰同志!”
“这是命令。”陈峰拍拍他的肩,“佐藤的价值很大,但同志们的生命更重要。记住,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
周明眼睛红了,用力点头:“我记住了。”
当晚,晋祠里的气氛很凝重。大家都知道了明天的计划,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决战。小王和老李主动要求留在陈峰身边当护卫,被陈峰拒绝了。
“你们在外围,负责警戒和接应。”他说,“佐藤如果要来,不会带太多人,但一定是精锐。你们留在身边,反而容易暴露。”
“可是你的安全……”
“我有这个。”陈峰拍了拍腰间的驳壳枪,“老烟枪送的,还没开过张呢。”
话虽这么说,但每个人都知道,明天的行动九死一生。
陈峰躺在临时搭的床铺上,却睡不着。他想起很多人:在现代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在东北牺牲的战友,他们的脸还清晰记得;还有林晚秋,那个说要等他一辈子的女人。
如果明天回不去了,她会难过多久?会改嫁吗?还是真的等一辈子?
陈峰不敢想下去。他强迫自己睡觉,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战斗。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凄厉而悠长。
四、古寺杀机
七月八日,清晨。
晋祠在晨雾中苏醒。古柏上的露水滴落,敲打着石阶。僧人们开始早课,钟声在晨雾中回荡。
陈峰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短褂,背着个帆布包,装作考察地形的学者,在晋祠里慢慢走着。他手里拿着笔记本,不时停下来写写画画,看起来真像是在记录什么。
但实际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演戏。走过的路线是精心设计的,既能让潜在的观察者看到,又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停留的位置都有掩体,一旦有事可以迅速隐蔽。
周明和同志们藏在晋祠各处。有的扮成香客,有的扮成小贩,还有的藏在殿宇的阁楼里。总共二十多人,把晋祠围得像铁桶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高了,雾气散去,游客渐渐多起来。有来烧香的老人,有来游玩的学生,还有几个扛着相机的记者——那是社会部安排的,为了把“陈峰在晋祠”的消息传出去。
上午十点,陈峰走到圣母殿前。这是晋祠的主殿,建于北宋,建筑宏伟。他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下,拿出水壶喝水,顺便观察四周。
一切正常。游客来来往往,僧人扫着落叶,鸽子在广场上觅食。
但陈峰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太正常了,正常得有点假。按理说,如果佐藤在附近,应该会有一些异常——比如某个“游客”停留太久,或者某个角度有反光。
什么都没有。
难道佐藤真的没来?难道这个饵白下了?
就在陈峰开始怀疑时,一个小孩跑过来,大概七八岁,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
“先生,有个叔叔让我给你这个。”小孩递过来一张纸条。
陈峰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接过纸条:“哪个叔叔?”
“就在那边。”小孩指向远处的柏树林。
陈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树林里空无一人。他打开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
“陈峰君,别来无恙。我在奉圣寺等你,一个人来。佐藤。”
字迹很工整,是标准的楷书。陈峰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小孩,那个叔叔还说什么了?”他问。
“他说,如果你不去,就永远见不到你想见的人了。”小孩说完,转身跑开了。
陈峰脸色一变。想见的人?林晚秋在延安,应该安全。那是谁?赵山河?老烟枪?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佐藤这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峰站起身,看似随意地往四周看了看。周明扮成卖香的小贩,正在不远处。陈峰走过去,假装买香,低声说:“佐藤在奉圣寺,让我一个人去。”
“什么?”周明差点喊出来,赶紧压低声音,“不能去!肯定是陷阱!”
“我知道。”陈峰平静地说,“但他可能抓了我们的人。”
“那也不能……”
“听着。”陈峰打断他,“我去了,你们不要跟来,至少在明处不要跟。奉圣寺离这里两里地,你们可以远远跟着,但不要进寺。如果一小时后我没出来,或者听到枪声,你们就撤。”
“陈峰同志!”
“这是命令。”陈峰看着他,“记住,如果我牺牲了,把我的战术笔记交给林晚秋。还有,告诉她……对不起。”
说完,陈峰转身就走,往奉圣寺方向去。周明想拉住他,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明白,陈峰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陈峰走出晋祠,沿着山路往奉圣寺走。这条路很僻静,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他走得不快,但很警惕,耳朵竖起来听周围的动静。
没有异常。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鸟叫。
奉圣寺是个小寺庙,藏在半山腰,香火不旺,平时没什么人来。陈峰走到寺门前,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古树参天,落叶满地。大殿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的佛像。
“佐藤,我来了。”陈峰站在院子里,朗声说道。
没有回应。
陈峰慢慢走进大殿。殿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棂射进来。佛像前点着长明灯,香炉里还有残香。
“陈峰君,你果然来了。”声音从佛像后面传来。
佐藤英机慢慢走出来。他还是穿着那身灰色的对襟衫,左手垂着,右手握着一把手枪。脸上带着微笑,但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六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佐藤说。
“是啊,六年。”陈峰看着他,“你老了。”
佐藤笑了:“你也一样。在东北的六年,不好过吧?”
“比在南京当狗好。”
佐藤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牙尖嘴利,还是老样子。不过陈峰君,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
“对。”佐藤往前走了一步,“加入我们。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那些泥腿子身上。来为皇军效力,我保证你的地位和待遇。”
陈峰冷笑:“你以为我会答应?”
“为什么不呢?”佐藤摊开左手——那只手还不太灵活,“你来自未来,对吧?你知道历史的走向。那你应该知道,日本会赢,至少会赢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不站在胜利者一边?”
陈峰心里一震。佐藤真的猜到了,而且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嘴上否认。
“别装了。”佐藤摇头,“六年了,我分析了你的每一次行动。九一八,你提前知道;江桥抗战,你精准判断了关键节点;还有后来那些战术,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陈峰君,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陈峰沉默。既然对方已经摊牌,再否认也没意义了。
“所以呢?就算我来自未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因为历史可以改变。”佐藤眼睛发亮,“如果你帮我,我可以让日本赢得更快,更彻底。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甚至……我可以让你回到你的时代。”
最后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陈峰心里炸开。回到现代?可能吗?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佐藤在骗他,只是想套他的话。
“我回不去了。”陈峰说,“而且,就算能回去,我也不会帮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最终会失败。”
佐藤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确定?”
“确定。”陈峰一字一句地说,“邪恶终将失败,正义终将胜利。这是历史的规律,谁也无法改变。”
“那就太遗憾了。”佐藤举起枪,“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毁掉。”
枪口对准陈峰。但陈峰没动,只是看着他:“你不敢开枪。”
“哦?为什么?”
“因为你想活捉我,想从我脑子里挖出未来的情报。”陈峰说,“开枪杀了我,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佐藤笑了:“聪明。但陈峰君,你忘了一件事——我可以打伤你,只要不打死就行。”
话音刚落,枪响了。
但开枪的不是佐藤,是陈峰。他在佐藤举枪的瞬间,已经拔出了驳壳枪,一枪打在佐藤的右手腕上。
佐藤的手枪掉在地上,他捂着流血的手腕,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他咬牙切齿。
“我也没想打死你。”陈峰说,“活捉你,对我们也很有价值。”
就在这时,大殿两侧突然冲出四个人,都是日本特工,手里拿着枪。陈峰立刻翻滚,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子弹打在柱子上,木屑纷飞。
“抓活的!”佐藤吼道。
四个特工包围上来。陈峰一边还击,一边往殿后退。他知道不能硬拼,对方人多,而且佐藤肯定还有后手。
退到后殿,那里有个小门通往后山。陈峰一脚踹开门,冲了出去。后面是陡峭的山坡,他顺势滚下去。
四个特工追出来,但陈峰已经消失在树林里。
“追!”佐藤捂着伤口跟出来,“他跑不远!”
陈峰确实没跑远。他的左腿旧伤发作了,疼得厉害。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口喘气。
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陈峰知道,这样下去会被抓住。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想起周明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他掏出哨子,吹了三声——约定的求救信号。
很快,远处传来回应,也是三声哨响。接着是枪声,周明他们来了。
战斗在山林里展开。社会部的同志虽然人数不占优,但熟悉地形,而且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日本特工虽然训练有素,但在陌生的山林里,渐渐落了下风。
陈峰趁机往山下撤。但刚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是佐藤。
佐藤的右手腕还在流血,但他左手握着一把匕首,眼神疯狂。
“陈峰,今天你走不了。”他嘶哑地说。
“那就试试。”陈峰也拔出匕首。
两人在树林中对峙。风吹过,树叶沙沙响。远处枪声不断,但这里像另一个世界。
佐藤先动了。他虽然左手不是惯用手,但动作依然狠辣,匕首直刺陈峰咽喉。陈峰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划向佐藤的腹部。
两人你来我往,匕首碰撞出火花。陈峰的腿伤影响了他的移动,几次差点被刺中。佐藤虽然手腕受伤,但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以伤换伤。
终于,陈峰找到一个破绽。佐藤一刀刺空,身体前倾,陈峰的匕首划过他的肋下。鲜血涌出,佐藤踉跄后退。
但就在这时,佐藤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往地上一摔。
砰!一团白烟冒起,带着刺鼻的气味。
毒气!陈峰赶紧捂住口鼻,但已经吸入了一些。头晕目眩,视线开始模糊。
“再见了,陈峰君。”佐藤的声音在烟雾中传来,“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脚步声远去。陈峰想追,但腿一软,跪倒在地。毒气虽然不致命,但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几分钟后,周明带人赶过来。
“陈峰同志!你怎么样?”
“追……佐藤……”陈峰指着山下。
周明派人去追,但已经晚了。佐藤和他的残部已经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这次交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佐藤手腕受伤,肋下中刀。陈峰中了毒气,腿伤加重。但重要的是,佐藤知道了陈峰在山西的确切位置,而陈峰也确认了佐藤还活着,而且还在追捕他。
“撤吧。”陈峰被扶起来,“这里不安全了。”
队伍迅速撤离奉圣寺。回到晋祠的临时据点,简单收拾后,立刻转移。
路上,周明问:“陈峰同志,佐藤说的‘未来’……是什么意思?”
陈峰沉默了一会儿:“他疯了,胡言乱语。”
周明没再问,但眼神里还有疑惑。陈峰知道,这个疑问会像种子一样,在很多人心里生根发芽。
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毒气的后遗症还在,他头晕得厉害,几乎站不稳。更糟的是,腿伤剧烈疼痛,每走一步都像针扎。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周明看出他的状态不好。
他们在山坳里找到个废弃的窑洞,暂时躲进去。陈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
“陈峰同志,你的腿……”周明掀开他的裤腿,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裂开了,纱布被血浸透,周围红肿发烫。
“感染了。”林晚秋不在这里,但周明也懂一些急救,“必须尽快处理,不然这条腿保不住。”
“先包扎一下,能走就行。”陈峰咬牙说。
周明重新给他包扎伤口,用了随身带的草药。但效果有限,陈峰的体温开始升高,显然是伤口感染引起发烧了。
“这样不行,得找医生。”周明着急地说。
“这荒山野岭,哪来的医生。”陈峰苦笑,“没事,我命硬,死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到傍晚时,已经烧得有点迷糊了,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叫“晚秋”,一会儿叫“老赵”。
周明急得团团转。他们现在在深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可能有追兵。陈峰这个样子,根本走不了远路。
“小王小李,你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村子或者人家。”他下令。
两个战士出去了。周明守在陈峰身边,用湿布给他降温。但高烧不退,陈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夜深了,两个战士还没回来。周明开始担心,正要派人去找,外面传来脚步声。
“周同志!”是小王的声音,“我们找到个郎中!”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跟着小王进来,背着药箱,穿着长衫,像个乡村郎中。
“这位是秦先生,在山那边行医。”小王介绍。
秦郎中看了看陈峰的伤口,又号了脉,眉头紧皱:“伤口感染很严重,还发了高烧。必须立刻清创,不然有生命危险。”
“能治吗?”周明问。
“我试试。”秦郎中说,“但需要热水、干净布,还有……可能要割掉坏肉。”
周明赶紧准备。窑洞里生起火,烧热水。秦郎中从药箱里拿出刀具,在火上烤了烤。
“按住他。”秦郎中说。
几个战士按住陈峰。秦郎中用刀割开伤口,把化脓的地方清理掉。陈峰在昏迷中疼得抽搐,但没醒。
清理完伤口,撒上药粉,重新包扎。秦郎中又开了个方子:“这些草药,山上应该能找到。煎了给他喝,一天三次。”
“谢谢您,秦先生。”周明感激地说。
“不用谢。”秦郎中摆摆手,“你们是打鬼子的好汉,我应该帮忙。不过这位同志伤得很重,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才能走路。”
半个月?周明心里一沉。他们现在还在危险区域,佐藤的人可能还在搜捕,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半个月。
“有没有办法让他快点好?”他问。
秦郎中想了想:“除非送到大医院,用西药。但太原现在日本人多,去不了。延安又太远……”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枪声。
“有情况!”一个战士冲进来。
周明立刻拔枪:“保护陈峰同志!”
战斗又打响了。这次来的不是日本人,是伪军,大概一个排,可能是听到了风声来搜山的。
社会部的同志只有十几个人,还要保护昏迷的陈峰,很快陷入苦战。
“撤!往山里撤!”周明指挥。
战士们抬着陈峰,边打边撤。秦郎中也跟着,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动作还算利索。
伪军紧追不舍。子弹在夜空中划过,像一道道流星。
突然,抬陈峰的一个战士中弹倒地。陈峰摔在地上,这一摔,竟然把他摔醒了。
“怎么回事……”他虚弱地问。
“伪军追来了!”周明一边还击一边说,“陈峰同志,你能走吗?”
陈峰咬牙站起来,但腿一软,又跪下了。伤口剧痛,高烧让他浑身无力。
“你们走,别管我。”他说。
“不可能!”周明红了眼,“要死一起死!”
就在这时,侧面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不是伪军的老套筒,是三八式步枪!
“日本人!”有战士惊呼。
果然,一队日军从侧面山坡冲下来,大概一个小队。伪军看到日军,立刻让开道路。
前后夹击,绝境。
陈峰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心里反而平静了。六年了,也许今天就是终点。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后方突然传来冲锋号。
“滴滴答滴滴答——”
八路军!是八路军!
一支部队从山后冲出来,人数不少,至少一个连。他们像一把尖刀,插进日伪军的结合部,瞬间把敌人冲散。
“同志们,跟我冲!”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峰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大山,在北平西山救过他们的那个八路军连长!
“王连长!”周明惊喜地喊。
“别废话,快撤!”王大山指挥部队掩护,“我们断后!”
在八路军掩护下,社会部的同志终于摆脱追兵,撤到安全地带。
“王连长,你们怎么来了?”周明问。
“延安来的命令。”王大山说,“中央得知陈峰同志在山西遇险,命令我们一一五师就近支援。我们正好在这一带活动,就赶过来了。”
陈峰虚弱地说:“谢谢……”
“谢什么,都是同志。”王大山看了看他的伤,“伤得不轻啊。这样,我带你们去我们的驻地,那里有卫生队,能治伤。”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麻烦啥。”王大山笑了,“陈峰同志,你现在可是延安的红人,毛主席都惦记着你呢。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队伍在夜色中转移。陈峰被放在担架上,由战士们抬着走。他发着高烧,意识模糊,但知道安全了。
这一局棋,还没下完。但他还活着,就有机会。
远处,太原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卢沟桥的枪声,已经点燃了整个华北的战火。
全面抗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