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杀机如织。
无数黑影自上方黑暗水域疾扑而下,搅动起冰冷的暗流。它们并非单一的形态,其中有覆盖黑鳞、爪牙锋利的怪鱼,有体型庞大、触须如同毒蟒般的畸形水蛭,更夹杂着一些身着破烂水靠、面色青白、眼珠全黑、如同水鬼般的修士身影!它们皆散发着浓淡不一的归墟死气,显然皆已被侵蚀控制,成为了这片水域的猎杀者。
数量之多,几乎堵塞了上游的退路!
任天齐与苏璃霜没有丝毫犹豫,将速度提升至极致,向着下游更深沉的黑暗疾遁。归墟之灯的光芒在前方开辟出数丈的可视范围,但灯光之外,便是无尽的、令人窒息的墨色水域,仿佛潜藏着更多未知的恐怖。
怀中的阮清歌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睫毛剧烈颤抖,似乎正挣扎着想要从深沉的昏迷中苏醒,却又被巨大的痛苦拉扯回去。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为她疗伤!”任天齐声音透过水流传来,显得有些沉闷。下游水域更加复杂,出现了许多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水下石林,地形崎岖,便于隐匿,也更容易遭遇伏击。
苏璃霜眸光扫过身后紧追不舍的黑影群,又看向前方错综复杂的石林,忽然道:“灯!”
任天齐心领神会,立刻分出一缕心神催动归墟之灯。灯焰中心的冰蓝星点与灰白细线加速旋转,洒落的光晕不再均匀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向前方延伸、探出,如同无形的触手,感知着水流、地形以及能量的细微变化。
很快,灯光在某处不起眼的、被茂密黑色水草覆盖的石壁缝隙处微微一顿,光芒凝聚,映照出那后面似乎别有洞天!
“这边!”
两人立刻折向,如同游鱼般钻入那狭窄的缝隙。缝隙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复行十余丈,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大的水下洞穴。洞穴入口被天然石笋和水草巧妙遮挡,内部空气稀薄,但并无积水,显然有某种天然形成的避水结界。
刚一进入,苏璃霜立刻反身,双手疾挥,精纯的冰魄之力涌出,瞬间在入口处凝结出数层厚实的、与周围石壁色泽无异的玄冰,将缝隙彻底封死,隔绝了内部一切气息。
几乎在冰墙形成的下一秒,外面便传来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以及那些水鬼修士发出的、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嘶鸣。它们在洞口徘徊冲击了片刻,未能发现异常,最终似乎被更远处的某种动静吸引,嘶鸣声渐渐远去。
洞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水波轻轻拍打冰墙的细微声响。
任天齐将阮清歌小心平放在干燥的洞底。苏璃霜再次取出一朵还魂幽兰,配合着自身的冰魄生机,缓缓渡入其体内。
这一次,效果显着了许多。阮清歌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悠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初时涣散迷茫,充满了虚弱与痛苦,待看清眼前的任天齐与苏璃霜,尤其是任天齐那与沈万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轮廓时,涣散的目光猛地凝聚了一瞬,嘴唇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是……是你……沈大哥他……”
“阮姑娘,沈师兄之事,我们稍后再说。你伤势极重,先稳住心神。”任天齐沉声道,尽量让语气平稳。
阮清歌剧烈地喘息了几下,似乎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眼中闪过悲痛、愤恨与一丝后怕。她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了一下这个狭小的洞穴,声音细若游丝:“……多……多谢……又救了我一次……”
“同为正道,理应如此。”任天齐道,“阮姑娘,追杀你的,除了五仙教叛徒,是否还有归墟其他势力?他们为何对那圣蛊碑碎片如此志在必得?”
阮清歌眼中恨意更浓,喘息着道:“……是……毒鸠老祖……他早已投靠归墟……欲借圣蛊碑碎片……和归墟死气……培育……噬界蛊……打开……通往海眼的……稳定通道……”
“海眼?”任天齐与苏璃霜对视一眼,果然与此有关!
“那圣蛊碑……究竟是何物?”苏璃霜问道。
阮清歌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或传承知识之中:“……碑……是上古……巫族圣物‘万蛊源碑’……最大的一块碎片……相传……其上有……沟通‘祖蛊’……乃至……影响归墟潮汐的……秘法……更记载着……封印海眼……的……部分古老阵图……”
“毒鸠他们……想逆向利用……强行冲开……海眼封印……”
沟通祖蛊?影响归墟潮汐?封印海眼阵图?
每一个词都足以震动天下!任天齐心中骇然,没想到那不起眼的碎片竟牵扯如此巨大的秘密!
他立刻想起那座水底废墟中被锁链缠绕的巨碑,急忙追问:“我们在下游一处水底废墟,见到一座被无数锁链禁锢的巨碑,其材质纹路与圣蛊碑相似,那是何物?”
阮清歌闻言,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激动得又想挣扎起身:“……你们……见到了‘镇渊碑’?!……它……它还在?!……太好了……传说……那是……上古大巫……仿造源碑所立……用以镇压……南疆水脉……定住海眼余波……的……关键……”
镇渊碑!原来如此!
任天齐立刻又想起那锁链上的刻痕:“我们在那镇渊碑的一条锁链上,发现了一个形似断裂骨笛的刻痕,那是何意?”
“骨笛刻痕?!”阮清歌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上无比复杂的神色,有悲伤,有怀念,更有一丝决绝,“……那是……‘守碑人’一脉的……联络印记……也是……启动……镇渊碑部分威能的……钥匙……”
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摸索向自己脖颈处,从衣襟内扯出一根用细绳悬挂着的、已然断裂成两截的、苍白古老的骨笛!那骨笛的断裂处形状,与那锁链上的刻痕,几乎一模一样!
“……我师父……上一代守碑人……就是被毒鸠……害死……这笛……也断了……”阮清歌眼中泪水滑落,混合着血污,“他们……定是想……彻底污染……镇渊碑……断掉……最后一丝……镇压之力……”
任天齐与苏璃霜默然。没想到阮清歌身上还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与重任。
“我们需得阻止他们。”任天齐沉声道,“但如今你伤势未愈,外面追兵众多,硬闯绝非良策。那骨笛刻痕,可能助我们暂时引动镇渊碑之力,击退追兵?”
阮清歌喘息片刻,凝聚起一丝精神,道:“……可以……但需……至阴之水……与……至阳之火……同时……激活刻痕……且……需极强的……神魂之力……引导……只能……引动一瞬……震慑……而非……杀敌……”
至阴之水?苏璃霜的冰魄本源便是极致之阴。至阳之火?任天齐的混沌星焰乃至刚至阳。神魂之力?两人神魂皆经过锤炼,或可一试!
就在这时,封住洞口的玄冰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之前撞击的清脆裂响!
咔。
一道细小的裂缝,悄然出现在冰层之上!一股极其隐晦、却更加阴冷歹毒的神识,如同毒蛇般顺着裂缝探了进来!
“不好!有高手找到了!”苏璃霜脸色微变。
阮清歌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将那断裂的骨笛塞入任天齐手中:“……拿去……结合……镇渊碑……或许……能暂时……操控……部分水脉……与……低阶蛊虫……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她的话音未落——
轰!!
整个洞穴猛地剧烈震动!封门的玄冰轰然炸裂!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无数碎片汹涌灌入!
一道干瘦枯槁、身着繁复黑色蛊袍、面容阴鸷如同骷髅的老者身影,在无数水鬼和怪鱼的簇拥下,堵在了洞口!他手中握着一杆白骨幡,幡面上镶嵌着数百只痛苦扭曲的眼球,正死死盯着洞内的三人,尤其是任天齐手中的断裂骨笛,发出沙哑如同磨骨般的笑声:
“果然……守碑人的传承信物……还有……圣蛊碑的气息……都在这里……真是……天助我也!”
强大的、如同深渊般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洞穴!
毒鸠老祖!他竟然亲自追来了!
任天齐与苏璃霜瞬间如临大敌,将阮清歌护在身后。
就在这绝境之时,任天齐手中的归墟之灯,灯焰再次异动!那一点冰蓝星点猛地脱离灯焰,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侧方洞壁之中!
下一刻,那处洞壁之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如同无数细小风铃碰撞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一片柔和却璀璨的、如同星河般的磷光,自石壁后透出,照亮了洞穴!
那石壁之后,竟是空的!有一条隐藏的通道!而那磷光……似乎是某种栖息在更深处的、无害的水下生物发出的!
“走!”
任天齐毫不犹豫,一手抱起阮清歌,一手紧握断裂骨笛,混沌星焰轰向那透出磷光的石壁!
苏璃霜同时发力,极寒冰魄狠狠撞向堵门的毒鸠老祖,虽不能伤敌,却足以暂阻其片刻!
石壁崩塌,露出后面一条狭窄的、布满发光苔藓和无数微小磷光水母的通道!柔和的光芒指引向未知的深处!
三人毫不犹豫,冲入通道!
“哪里走!”毒鸠老祖怒吼,白骨幡摇动,恐怖的能量冲击而来!
但通道入口瞬间被苏璃霜再次凝冰封死!
轰隆隆!
身后传来毒鸠老祖暴怒的轰击声,但一时间似乎难以破开这天然的、被奇特磷光稳固的岩层。
暂时安全了。
任天齐喘着气,看向手中那截断裂的骨笛,又望向通道深处那一片璀璨宁静的磷光星河。
希望这磷光指引的,是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