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最深层的医疗监护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精密仪器运转的独特气味。苏晚晴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几根导线连接着她额头和胸口,将她的生命体征实时传输到一旁的屏幕上。线条平稳,但比正常数值略低,显示着精神层面的巨大消耗。
霍廷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直,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塑。他换下了被苏晚晴冷汗浸湿的衬衫,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怕、震惊、审视,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强烈的保护欲。
那双纯粹漆黑、点缀着破碎星芒的眼眸,以及那瞬间爆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神威压,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形态和能力。秦远的研究,到底创造出了什么?或者说,苏晚晴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或者说,一个行走的、极度危险的“潘多拉魔盒”?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晴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有些模糊,随即聚焦在霍廷骁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上。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动作自然而轻柔。
“像被抽空了。”苏晚晴的声音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惊悸,“刚才……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很庞大,很冰冷……”她试图描述那种感觉,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霍启山说了什么‘星穹之钥’?”霍廷骁切入正题,语气凝重。那个词汇是引发苏晚晴异变的直接导火索。
苏晚晴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听到的只言片语,眉头微蹙:“他提到了这个词,还说……只有他知道秦远留下的真正秘密。他想用这个作为筹码,换取自由。”她顿了顿,看向霍廷骁,“你祖父的事……”
“我会查清楚。”霍廷骁打断她,眼神冰冷,“无论真相如何,都与你无关。你是你,霍家是霍家。”他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不愿让她背负上一代的恩怨。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维护,心中微暖,但没有再追问。她知道,有些事,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艾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霍先生,苏小姐。”艾伦的声音有些干涩,“两件事。第一,对霍启山的初步审讯……没有结果。”
霍廷骁挑眉。
“他不是抗拒,”艾伦解释道,语气带着古怪,“而是……他的部分短期记忆,似乎出现了空白和混乱。尤其是关于‘星穹之钥’以及刺激苏小姐之后那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模糊不清。心理专家判断,不像是伪装,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精神冲击的后遗症。”
精神冲击?霍廷骁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是苏晚晴无意识中造成的?
“第二件事,”艾伦将平板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经过增强处理的秦远日志封面星图,以及计算出的坐标,“我们完成了对日志封面星图坐标的最终核对和定位。坐标指向的位置,确实是南极洲,但不是一个普通的地点。”
他放大图像,标记出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隐约可见的环形山结构。
“这里,是南极洲内陆一处极其偏僻、几乎从未被深入勘探过的冰原区域,被称为‘幽灵陨石坑’。根据极少量的地质勘探数据推测,那里可能存在一个……巨大的、由某种特殊陨石撞击形成的、隐藏在水久冰层下的地底空间。而且,该区域的磁场和背景辐射读数,常年异常。”
南极冰原,陨石坑,隐藏的地底空间,异常磁场……这一切,都与“星陨之地,万物归源”的暗示高度吻合!秦远竟然将最终的秘密,藏在了世界的尽头,冰封的炼狱之下!
“我们分析了现有的卫星图像和极少数的勘探记录,”艾伦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发现那个区域在特定时间段(极夜期间),冰层下方似乎会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谱信号。信号模式……与我们无法解读的‘源质薄片’和秦远留下的那张薄膜,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性!”
线索,在这一刻,惊人地串联了起来!
“星穹之钥”……南极冰下信号……源质薄片……
苏晚晴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星穹之钥’……会不会就是指向南极那个地方?或者,是开启那里某个东西的……关键?”
她感觉脑海中那些关于能量和信息场的模块再次活跃起来,与南极坐标、冰下信号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在驱使她——去那里!必须去那里!
霍廷骁看着苏晚晴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求知欲与某种宿命感的火焰,眉头紧锁。南极,那是比公海货轮更加极端、更加危险的环境。而且,“潘多拉”和神秘的“方舟”必然也盯着那里。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沉声问,“那是地球最严酷的环境,没有任何后援,一旦暴露,就是死地。”
“我知道。”苏晚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但这是唯一的路。答案在那里,可能……我自身变化的答案,也在那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头,“这些东西在指引我。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医疗室内陷入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霍廷骁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明白,他阻止不了她。从她重生归来,踏上复仇之路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不会甘于平凡和安稳。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而果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艾伦。”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发号施令的沉稳。
“霍先生。”
“启动‘极光’计划。”霍廷骁下达了指令,语气不容置疑,“动用一切资源,组织一支最顶级的、绝对忠诚的南极探险队。装备、补给、运输、后勤保障,全部按最高战争标准执行。同时,封锁所有关于南极坐标的消息,散布烟雾弹,混淆‘潘多拉’和‘方舟’的视线。”
“极光”计划!这是霍廷骁早年出于某种未雨绸缪的考虑,秘密制定的、用于应对极端情况、向世界尽头投送力量的绝密预案!如今,为了苏晚晴,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它!
“是!”艾伦肃然领命,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但更多的是绝对的服从。
霍廷骁 then 看向苏晚晴,目光深邃如同寒夜中的星辰:“我会陪你一起去。”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而是宣告。
苏晚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与她同生共死的决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滚烫。她没有说谢谢,那些言语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
他的手很大,温暖而有力,指腹带着常年握枪和掌控权柄留下的薄茧。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冰冷与温热交织,仿佛在无声地立下共同的誓言。
前路,是万里冰封的死亡绝域,是隐藏着终极秘密的未知之地,也是危机四伏的杀戮战场。
但他们,将并肩前行。
霍廷骁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低沉的声音在医疗室内响起,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那就让我们去看看,那冰封的‘星穹’之下,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