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林雪重重栽倒在地。
魏明箭步冲上前,却见她的后颈皮肤下,一张仕女的脸正在蠕动。
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纸扎的森白牙齿。
“封魂钱!”魏知远暴喝一声,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空中排成北斗阵型。
最中央那枚“开元通宝”突然爆裂,无数纸屑从里面喷涌而出,每一片上都写着血红的“赵”字。
魏明的判官笔凌空画符,朱砂在纸上灼烧出青烟:“炁荡秽散,光耀邪消,散……”
咒语戛然而止的刹那,林雪后颈的仕女脸骤然扭曲,发出“咯咯”的纸帛撕裂声。
整座老宅的门窗剧烈震颤,剥落的墙皮下露出层层叠叠的纸钱符咒,每一张上都用朱砂写着“赵”字,在风中簌簌作响。
“魏明,住手!”魏知远暴喝一声,七枚铜钱在他掌心同时爆裂,化作青烟缭绕,“再念下去,这丫头的三魂就要被纸契吞噬了!”
魏明硬生生收住判官笔,朱砂在半空凝成血珠坠落。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颤,后颈的仕女脸渐渐平静,却仍在皮肤下缓缓蠕动,如同水中的墨迹晕染。
“大伯,这究竟是……”魏明的声音发紧。
魏知远的胸腔突然发出风箱般的闷响,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血滴未落地便剧烈沸腾,每颗血珠里都浮现一张扭曲的人脸。
“看清楚了!”他一把抓住魏明的手按向血雾,“我们魏家的‘黄泉血’能显因果……”
黑血接触铜钱的瞬间,四十九道血丝突然窜起,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
“这是来自盛唐的诅咒……”魏知远踉跄后退,“这因果……”
老宅的房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无数纸灰从瓦缝簌簌落下,在空中组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
“要怎么破解?”魏明扶住摇摇欲坠的大伯。
魏知远浑浊的右眼流下一行血泪:“解铃还须……”
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诡异的童谣打断,那声音忽远忽近,唱的正是《长恨歌》的片段。
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魏知远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风中,只余唇形依稀可辨……“系铃人”。
万安县警局,傍晚。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方程将泛黄的地图“唰”地铺开在办公桌上,手指上还沾着七个案发现场的泥土。
他抓起红笔,在几个坐标上重重画圈:
“1981年纺织厂女工案……齐林山南麓。”
“1988年小学教师案——老造纸厂旧址。”
……
“2023年最新案件——齐林山步道.”红笔在地图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当七个红圈被直线连接时,李明山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赫然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而天枢位正指向……
“49年前的第一个案发地……”方程的手指微微发抖,笔尖戳在现在“盛唐拾遗”所在的位置,“就是这家店的现址。”
李明山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我们排查范围有疏漏。”
他抓起蓝笔,在七星阵列外围画了个大圈,“只查了北坡村落,但南坡的这几个自然村……”
笔尖在几个空白处点了点。
方程立即调出电脑档案:“七个死者都符合几个特征:25-30岁女性,她们身份都无法确定……”
他突然停顿,“李队,您看这个……”\"屏幕显示出一份泛黄的档案,档案中盘查的地址都在山北。
“立刻组织人手!”李明山抓起外套,警徽在灯光下闪过寒光,“重点排查山南村落近三十年的人口变动,特别是……”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特别是出去外出务工的人员。”
窗外,一片枯叶啪地打在玻璃上,叶脉纹路竟组成了个模糊唐代仕女脸庞。
警车的尾灯刚消失在街角,魏明的车就急刹在书屋门前。
天空突然下了雨,雨滴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每一滴都映出扭曲的仕女脸。
黑猫从麦冬肩头跃下,弓着背对担架上的林雪发出凄厉嘶吼。
赵舒年掀开盖在林雪身上的毛毯,只见她后颈的仕女脸正随着黑猫的叫声扭曲变幻。
“魏明,”麦冬的斩魂刀已经出鞘三寸,“林法医这是……”
“诅咒。”魏明的声音比夜雨还冷,“来自开盛唐时期的诅咒。”
麦冬的刀锋突然泛起青光:“我去斩了那具女尸!”
赵舒年的七星蔑刀横在门前,七枚铜钱同时发出嗡鸣:“那具尸体只是容器,”他的独眼盯着雨中某个方向,“真正的诅咒在……”
小满的渡阴铃突然自二楼坠下,铜铃在地面疯狂旋转。
“好重的怨气……”她的指尖刚触到林雪的额头就猛地缩回,“这不是普通的诅咒,是‘纸契’在吞噬生魂!”
林雪的《洗冤录集》的封面突然鼓起,像有无数只老鼠在书页间窜动,哗啦啦翻到记载“借寿之术”的页面。
黑猫的瞳孔缩成细线,死死盯着林雪脖子上。
仕女脸的轮廓突然龟裂,皮肤下渗出七点墨迹。
每滴墨都在皮下蠕动延伸,最终连成北斗七星……那根本不是黑痣,而是七枚微型“开元通宝”在血脉中游走!
“七星锁魂钉……”赵舒年的蔑刀猛地插入地面,“每枚钱都钉着一魄。”
仿佛印证他的话,林雪突然弓起身子,第一枚铜钱从“天枢”位刺破皮肤。
钱孔中钻出的不是血,而是泛黄的纸纤维,正疯狂编织新的仕女面容。
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类似算珠滚动的声响。
“事不宜迟!”麦冬的斩魂刀在鞘中铮鸣,刀柄的青铜饕餮纹渗出暗红血丝,“我这就去‘盛唐’……”
“慢着。”魏明的判官笔横在门前,朱砂在雨气中晕开血色薄雾,“你是送魂人,留下镇守。”
他转向昏迷的林雪,“她颈上的七星引魂阵,需要你的斩魂刀压制。”
麦冬的刀鞘重重顿地,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赵舒年的七星蔑刀却突然出鞘半寸,七枚铜钱在空中排成北斗状:“魏明说得对,我们三人去。”
窗外的雨幕中,隐约传来纸钱飘落的沙沙声。
魏明的手指在茶汤中划过,水面浮现出“子时”二字:“白天去的话……”
茶汤突然沸腾,映出“盛唐拾遗”门楣上悬挂的纸灯笼……那分明是用人皮糊的。
小满的渡阴铃突然自行飞入她手中:“我去请奶妈满灵燕来坐镇子时书屋。”
铃绳上的五帝钱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脆响。
她转身踏入雨夜时,铃音在巷弄间回荡。
子时书屋玻璃门上的风铃无风自动,铃声在雨中渐渐晕染成血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