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仁波切并未离去。
他隐居于尼泊尔加德满都郊外一座废弃的佛塔中。
塔身斑驳,藤蔓缠绕,经幡残破,在风中猎猎作响。
唯有塔顶一盏长明灯,昼夜不熄,灯焰幽蓝,似有灵性。
他每日打坐,诵经,研读古卷。
那本《轮回引路经》虽已焚毁,但其内容早已刻入他的魂魄,如烙印深藏于骨髓。
他知,阿杰杰与夏风的因果并未终结。
那对白鹤飞向极乐,是解脱,亦是轮回的起点。
天道如网,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只是时间未到,命轮未转。
他取出一卷羊皮,以朱砂笔写下两人生辰八字,布下“命轮阵”。
阵中燃起七盏灯,代表七魄:心魄、肝魄、肺魄、肾魄、脾魄、胆魄、胃魄。
七灯呈北斗之形,中央置一面古铜镜,镜面无瑕,映着天光。
他闭目凝神,口诵《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夷……哆他伽多夜……”
忽然,灯焰齐颤,铜镜泛起涟漪。
他睁眼,见阵中浮现两道影子——
一道是阿杰杰,跪地痛哭,浑身黑气缠绕,似有业火灼身;
一道是夏风,合十低眉,周身金光笼罩,面容慈悲。
“你二人因果已了,为何滞留人间?”
达瓦问,声音如古钟回荡。
阿杰杰抬头,泪流满面,声音破碎:“我知我罪……可我仍不甘……我一生搏命,为观众流血,为电影断骨,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为何要我烂死床榻,如猪狗不如?”
夏风轻声道:“你搏命为名利,我修行为赎罪。
你夺我心,是贪;我引你入地狱,是嗔。
贪嗔痴,皆是苦。
你所受之苦,非我所加,乃你自业所感。
你以邪法夺命,便当以恶疾偿债。
天道无私,唯因果不虚。”
达瓦点头:“你们皆在轮回中,未曾超脱。
唯有放下执念,方能解脱。”
阿杰杰沉默良久,终于叩首,额头触地:“我愿忏悔。
我贪生怕死,夺人之命,断人修行,罪无可赦。
我愿堕入地狱,永受煎熬,只求……只求一念清净。”
夏风亦跪下,双手合十:“我愿宽恕。
他以恶因结我之果,我以恶果报他之因。
如今债已还清,恨亦当息。
我不再怨他,只愿他来世,能知敬畏,能懂慈悲。”
两道影子渐渐消散,化作青烟,没入铜镜。
达瓦长叹,熄灭七灯。
他望向东方,喃喃:
“因果可了,心魔难除。
下一世,他们仍将相遇。
只是这一次,不知谁为施者,谁为受者。”
又一年,春,中国南方,岭南小镇。
细雨如丝,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湿润,带着草木清香。
镇外一座老式产房内,灯光昏黄。
一名产妇正在临盆。
产房外,老妇人焚香祷告,香炉中青烟袅袅,供着一尊木雕观音。
她低声念诵:“菩萨保佑,孩子平安,母子无恙。”
突然,产房内传来一声啼哭。
不是寻常婴儿的嘶哑哭喊,而是一声清亮、悠长的啼叫,如鹤唳九霄,竟让产房内所有人一震。
护士惊愕:“这孩子……声音怎么这么有力?”
婴儿生来便有一双清澈的眼,不哭不闹,只静静望着天花板,仿佛在思索。
他的右手,天生握拳,展开时,掌心有一道细长红痕,形如佛印。
与此同时,新加坡某寺庙,晨钟初响。
一只白鹤从天而降,通体雪白,唯左翅尖带一抹朱红。
它飞入大殿,绕佛像三圈,忽然停在释迦牟尼佛前,低头轻鸣。
随即,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佛像眉心。
老僧惊觉,掐指一算,双目圆睁,随即合十低语:
“有大德转世……且携业而来。”
而在尼泊尔,达瓦仁波切睁开眼,望向东方,轻语:
“开始了。”
数月后,小镇庙会。
春光明媚,锣鼓喧天,舞狮采青,人声鼎沸。
那名男婴已被母亲抱来庙中祈福。
老妇人将他放在观音像前,点燃三支香。
忽然,婴儿抬头,目光直射庙门。
门外,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而入。
他衣着普通,面容平凡,可眼神阴郁,右掌有道陈年刀疤。
他本欲上香,却在看见婴儿的瞬间,浑身一震。
婴儿咧嘴笑了。
不是寻常婴儿的懵懂笑容,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笑,慈悲中带着悲悯。
男子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冷汗直流。
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那是一颗健康的心脏,可此刻却如被铁钳夹住,痛得他跪倒在地。
他抬头,与婴儿四目相对。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看见自己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
看见一颗年轻的心脏被植入胸腔;
看见自己在夜店疯狂,最终全身溃烂;
看见夏风站在光中,微笑:“谢谢你,让我完成了使命。”
他想起来了。
他是阿杰杰。
而眼前这婴儿,是夏风转世。
他想怒吼,想逃走,可身体动弹不得。
婴儿缓缓抬起小手,指向他,嘴唇微动,似在低语:
“这一世,换我渡你。”
男子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庙外,达瓦仁波切立于古树之下,手持一盏熄灭的酥油灯。
他望着庙中,轻声叹息:
“劫火焚尽,白鹤重生。
命轮再启,因果不灭。
这一劫,算是圆满。”
“真的圆满了吗?”
庙内,灯芯忽而自燃,火焰幽蓝,映出他眼角的泪光。
远处,天边霞光万丈,一对白鹤掠过云端,飞向未知的远方。
(虚构,不要对号入座。此阿杰杰,不是那个阿杰)